已过了大半生

by 原色

已过了大半生

——每一片从秋天的树上落下的树叶

都曾经抗争

都值得悲悯。

小时候母亲找人给我算命

说我最多只能活六十岁

那么我已经走完了大半个人生

然而我并不遗憾也并不忧伤

仿佛未来的人生道路

依然如天际般无法抵达

无限漫长

我是个路痴

很多的路很多的风景

我走过了一趟两趟三趟

拼命记忆却依然遗忘

我的前半生和我走过的大街小巷一样

歪歪斜斜，兜兜转转

没有留下任何物质的丰腴

和足以称道的荣光

我爱过许多的人

也爱过那些不经意闯入眼帘的生灵和风景

从生我养我的母亲

我的兄弟姐妹

我的右舍左邻

到陌生又熟悉的

甚至是不知名的

甚至只是和我擦肩而过的路人

以及一只只流浪的夜猫

——我养过两只流浪的野猫啊

我把它们伺候得膘肥体壮

如一对换了容貌的猪

……

我是个天真蒙昧而抱着浪漫幻想的女人

而骨子里裹着深深的自卑

我爱着，又滑落着

我被爱着，又被遗忘着

我爱过和被爱的人和事物

不计其数

直到我被岁月拖进泥泞

那些相爱的人曾为我付出的丝丝牵挂阿

那些亲爱的人曾为我洒过的热泪阿

那些给过我一个微笑的陌生人

以及让我瞬间怦然心动心明眼亮的风景……

无论记忆是否构陷

无论回忆是否温暖如惜

我都，充满感激

当我逐渐从雾霾的天空笼罩的泥地里

伸出胳膊，抬起头来

如今，我每天穿行于公检法司

以及当事人织成的大街小巷

一条路经过了一趟两趟三趟阿

我拼命记忆，却依然遗忘

多亏了这新时代的导航

让我在陌生的城市得以前行

得以继续谋生

我成了被命运逼迫上路的女人

在稀里糊涂地蹉跎了半世光阴以后

滴血的过往已成过往

而相爱人们的耳语叮咛

更加震耳欲聋般在耳畔回响

回想起不堪回首而无法更改的过往

我已经过了大半个人生

我知道，我也许还会再爱

还会迷失方向

还会再一次深陷泥泞

甚至此生再也找不到出口和方向

然而，我并不抱怨更不会不埋怨

因为我深深知道——

哪一个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

于贫穷而自卑的起点存活于这非人的人世间

不是用全部的力量去抵抗命运的乖张？

公元二零一八年七月九日，于买早餐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