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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夏至,至夏》:盛夏光年与黄色大门

创作谈|《夏至,至夏》:盛夏光年与黄色大门

作者: 林中手记 | 来源:发表于2022-10-14 09:37 被阅读0次

    木心认为意识流并不适合长篇,而只适合短篇小说。大概中文意识流创作中,也只有《对倒》这一个短篇出彩,甚至刘以鬯将它扩写成长篇的时候,把意味和情绪都稀释掉了。

    刘以鬯吸收了不少普鲁斯特和伍尔夫。句子和文法是普鲁斯特的,时空的衔接却是伍尔夫的。伍尔夫是的时空衔接不是普鲁斯特的无限扩延,也不是福克纳的跳跃,而是在两者之间,像是瀑布的下坠,既是水的持续流动,也是巨大的高度差,既不是平缓地流动,也不是凭空的跳跃。

    “‘啊!啊!啊……’我懊恼自己,快速使力地手脚并用地击打水面,却没有任何作用,我制造出来的水浪总是不能直接打到对面。

    海浪常年打不到的边界,还留着纸钱烧过的痕迹。我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石桶山上的泉水池,一个人又到了铁船港。”

    这一处“浪”就是这样的笔法,水浪不是海浪,但是它们将“我”从石桶山带到了铁船港。这是笔法而已。但是“对倒”的平行生活的笔法过于简单了,意识流小说的结构和笔法都复杂有意思得很。听起来就好像,刘以鬯赶上了意识流最后的盛宴,就也可以被称为经典了。同样从普鲁斯特和伍尔夫出发,同样是模仿,我又是在《对倒》之上,所以我多少得再向前一步,于是我开始“折纸”。

    “在记录之前,先拿一张纸对折两次,可以得到ABCD四个折面。A是关于你如何看待你自己,B是关于你如何看待我,C是关于我如何看待你,D是我如何看待我自己。A与C和B与D是对倒的,看似可以完全重合,其实只有一点关联。ABCD相邻之间看似是不相切的主题,实际上反而更有连接的一条线,形成了ABCDA的闭环。他自然就是中间那一个点了,然后顺着四面的线攀延而去,成为了我们的连接线,也成为了我们的断线。点成线,却割裂了生活完整的纸面。”所以这一段即是对结构的解释,也是对内容的再次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联可以是点可以是线可以是面,早早退场的人会从一个人完整的一面坍塌然后降维成模糊的故事线,最后缩短退化成一个点:早早退去的一生在时间维度上更是只有一瞬,在空间的拓展中也只有那个称为“故乡”的小县城。于是林洮生从一座连通林中与林临的桥梁变成一根刺进他们心中的刺,深深地刺入,只剩下一个点。永远可有可无,却永远不会消失。

    但这个结构并不是唯一的,因为并不是故意要写得复杂而复杂,而是生活的闭环使然。从时间和空间结构上看是清晰平顺的。首先是首先十五岁时,他们都在英林村,叙述视角是林邻。二十五六岁时,他们都在鹭岛。先是以临近的视角进行叙述,然后短暂以旁观的角度叙述林洮生,这既可以是林临的视角,又可以是林中的视角,所以再过渡到林中的视角。三十岁时,林中在美国,林临应该还在鹭岛,叙述视角是林中。

    因为是因伍尔夫而有的灵感,所以其实还有一层海浪的结构。对应叙事人称,应该是如下:我,涨潮,比来之前高;你,退潮;他,退到最低点,是我们的交点;你,低潮但涨潮,还是比退潮前低;我,涨潮,比我来之前高。

    与海浪类似的,其实还有一层云彩的结构象征。但是这些确实比较隐晦了。

    也许结构有点繁复,但只要能抓到一点就能拿到故事的脉络,因为结构本身也只是一个载体,就像故事也只是一个载体。

    一切故事的起源是三人的友谊。林洮生、林临和林中,我并没有表现任何一点关于“三人拥挤的友谊。”但是,当林洮生溺亡以后,林临心中是有一种占有欲的萌生,可以完全占有一个朋友的那种想法,可以算是友谊中不想被另一个人分去的嫉妒心,但是三人同在的时候一直就是好朋友。只不过林洮生溺亡了,使得林临发现了自己心中的秘密,这种占有甚至可以是一种超乎友谊的情谊,所以他后来才会有两个“特殊朋友”。然而,因为林洮生的逝去,剩下的两人一直到了二十多岁才真正发现,彼此早已天各一方很久了。他们像《对倒》里的人了。擦肩而过,即使一同长大,最后还是是青春已不可追。“我不仅仅是失去你,也失去了自己。”

    回到溺亡事件的现场,是慌乱人生中的一个乱局。因为出现了生命的损失,所以要判定责任,然而这又是法律法规所不能判定的范围所以只能进行道德绑架。不仅要绑架约了林洮生去找林中的林临,也要绑架最后尽力去救林洮生的林中。当然了,放到了那种盛怒与悲伤的情境之下,没有人可以保证会做得更好。只是依靠家族力量,实在是一种蛮不讲理。欺负家族力量小的,对家族力量大的只能说说,所以林临一家实际上是被迫离乡,而对林中家族即使再不爽也要依照礼数行事。欺软怕硬,弱肉强食,就是人类文明的真理。窝里斗、家族里斗,然后家族家族斗、村子与村子斗——可以无限放大,也可以替换成任何情境。法律无法触及到的东西,也许有些人还会忌惮妈祖。妈祖要人善良要人行好事,精神信仰是对人的一种约束,与其说使人向善,不如说使人不作恶。在别的地域,妈祖可以被替换成别的神明。在所谓不信神明的现代文明地域,那么就需要一些朴素的价值尺度,如果连这个也没有,那就逐渐荒诞。

    溺亡的结果是一个家庭失独了。特定时代下的悲剧,但不是个例,而是一种称得上社会问题的现象。失独家庭再生养,要遭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高龄生产带来的身心负担,财力物力精力等等。而造成失独的社会背景我是没写,那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巨大的真空。总之就是一句个人在时代面前无比微弱。里面有一个旁支是,微弱的个人对另一些微弱的个人是充满恶意的,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嫉妒,总是见不得人好的。

    故事的成份既是因果,也是交织。因此不是平铺直叙,同时也不是正面的描述,而是主观的意识认知。我对主观片面的认知更感兴趣,因为似乎看起来更为真实,在此之上,塑造一些完美的设想就是可以称为理想。

    主观的认知可以从多种情境与多个人物的角度探讨自我。我就要停留在片面的人类情感之中,人生的孤独与乡愁是从最初一直伴随着人的一生直到最后。

    只是少年如同盛夏,阳光灿烂,即便是陷入悲伤之中,从表面上看还是明媚的,充满辽阔的未来图景。少年盛欲满身,所以提到林临的两个“特殊朋友”和更早之前的剥荔枝其实是充满了欲望的暗示。

    少年不止春梦。爱做梦的少年人心中有一道门,也许是黄色,打开黄色大门是美丽的世界:最好的朋友、富裕健康的人生,不必漂泊在外、常伴父母左右,与爱的人相遇、过完一生……

    这么听起来,却像是我的理想。理不理想的,世上都没有这道门。

    夏至,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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