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

1.

夜晚的灯光下，我骑车从林荫道里飞驰而过，车轮轧出长长的笔直的印记。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思恋了很久的人。

12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跟在他身后。

刘向晚答应我去跑马拉松的那个夜晚我一夜没睡。

我天生体质差，不能跑远路，可我为了刘向晚，还是决定去跑马拉松，半程。

刘向晚那时跟我一样，微胖，可我依然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刘向晚瘦的时候超级帅，可他那时已经不属于我。

我多怀恋那时的他，那时的我，那时的我们。

第一次追刘向晚的时候我问他:“我可以做你的小跟班吗？”

刘向晚从书海里抬头，推了推眼镜:“不可以。”

那是我晚饭时间偷偷串班问的他。

刘向晚那时还很胖，每天吃晚饭的时间去操场跑步，我也跟着去。

仿佛他在哪儿，我的目光就在哪儿。

朋友们都说我们都很般配，他很胖，我也很胖，于是在一片唏嘘声中，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我知道刘向晚并不喜欢我，但是朋友们总爱起哄，我一边希望起哄的人数多一点，一边忘我地付出。

刘向晚是懂我的，可他不愿懂。以至于后来很多年里，我都怀恨在心，恨他说那么重的话，恨他打我那一耳光。

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他说:“顾柳柳，我们分开吧。”

我的眼泪“啪”地就下来了，我想，我要记恨他一辈子。

2.

我和刘向晚是在初中相识，记得那年九月，天空像被洗过一样，格外清澈明朗。

一开始我们并不熟悉对方，只是做操的时候，他刚好站在我后面。转过去的时候，依稀看见他好看的脸颊。

然后我就这么没来由地被他吸引。

然后就开始关注他的一切，他上课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特别洪亮，一字一句敲打着我的心；我那时还骑自行车上下学，每天算好时间，和他在停车的地方“偶遇”，然后说一句“刘向晚早”；那时还不敢“向晚”“向晚”的叫，等到敢叫“向晚”的时候，我们已经以分手告终。

我问刘向晚：“我可以和你做同桌吗？”

刘向晚一脸认真：“不，你会影响我学习。”

听起来很冠冕堂皇。

我们那时还不追星。刘向晚那时钟爱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我不明白这首词有什么好，大概我那时还不懂刘向晚吧。

学校会在吃晚饭的时候在广播里放《天空之城》，我通常不吃晚饭，站在走廊里吹四月的风，看刘向晚在操场打球。

傍晚的时候，刘向晚大汗淋漓地跑进教室，桌上会有一瓶矿泉水。那时的他大概还不知道，那是我放在桌上的。

这种习惯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的身边出现另一个人却不是刘向晚的时候，我才恍恍惚惚地觉得，我的少年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3.

刘向晚是牵扯我12岁到18岁的人。

12岁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学校相遇。

14岁的时候，我们搬到了刘向晚所在的小区住。

16岁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补课。

18岁的尾巴，我去刘向晚所在的城市参加艺考，一个人游遍了秦淮河。

这些看似与刘向晚有关的一切，其实都与他毫无干系。我有些难过刘向晚是我的整个青春，却在他的年少时光里与我彻底拜拜。

年少的刘向晚很胖很胖，可是很可爱；长大后的向晚很瘦，很帅，可我只能叹息。

从18岁到如今我21岁，开始工作，谈过一场蜻蜓点水的恋爱，我已经快把刘向晚忘得差不多了。我依稀记得，有一天远足，走了22公里，放学后我在停车场盯着他看，最终他吓得落荒而逃。

成年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4.

我们不是没有在一起过。

放学后，刘向晚提出送我回家。

终于，在我家楼下，他低头亲吻了我的额头，我也不拒绝，任由他抱着。

青春里的恋爱就像吃了一颗没成熟的果子，又酸又涩。

而这一幕刚好被我妈看到，第二天就被请了家长。刘向晚那时牵着我的手不放，说：“我就要和顾柳柳在一起！”

在推搡和拉扯间，我们就这样永远地分开了。

永远。

5.

我骑车是去见刘向晚。

刘向晚躺在医院的抢救室里，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我已经听不清医生说了什么，只朦朦胧胧地看见白布盖住了刘向晚。

6.

有一阵子我们吵得很凶，末了他才抱住我说：“顾柳柳，我们分开吧。”

然后就是许久未联系。

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