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出山 第七节

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听欧阳如一原创，老菩提播讲的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二部《神探出山》。

第七节

英俊潇洒的华山遇上了风华正茂的黛红，这姑娘是吉林大学哲学系心理学方向的研究生，她的导师李善良是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教授，这师徒俩就把华山当作了研究的对象。

片刻之后黛红送客回来，李教授已经挪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厅等她。她坐下来眼巴巴看着她的老师，心里有点难受，作为心理学专业的硕士，她基本猜出了老师的判断。

“人呵人！”这位沧桑老者为这对金童玉女发出了一声哲学慨叹，沉吟半晌才说：“子良这孩子智商很高，情商一般，但基本在正常范围。知识不系统，但学习能力很强，并在他所感兴趣的领域有专长。他的记忆有很长一段丢失，是从小失去父亲所致，如果有人耐心引导就会慢慢修复。他平时很难集中注意力，因为沉湎于幻想，这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这会使他与人沟通有障碍。他知道掩饰自己，说明他对自己的毛病已有察觉，会配合；但也因此给我们的诊断带来困难。你知道朱迪•嘉兰吗？”

“知道。”

“美国天才的歌舞影三栖明星，她的演艺生涯从两岁开始一直持续到四十五年，她拍摄过三十二部影片和大量戏剧作品，她的音乐剧《星海沉浮》和戏剧《纽伦堡审判》获得了奥斯卡提名，她的许多作品，比如《绿野仙踪》都是不朽之作。”

黛红说：“华山应当不属于这种天才。”

“朱迪•嘉兰最大的问题是善于演戏——在医生面前掩饰自己和滥用药品以至于无可救药，最后自杀。”

“您看他有什么问题？”

“首先得区分他属于哪一类疾病，心理疾病、神经疾病还是精神疾病，还是三种疾病兼而有之。”

黛红说：“心理问题人皆有之，我看他基本正常。神经病指神经系统发生的器质性疾病，比如癫痫，我看也可以排除。他基本可归为精神类疾病。”

李教授点点头，说：“他的精神类疾病有三种可能：妄想症、多重人格、或者……你可记得约翰•福布斯•纳什？”

黛红不说话。她知道纳什是美国著名的数学家和密码天才，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成为世界上少有的患有精神病却能取得崇高成就的人。他曾在生活中幻想出了三个子虚乌有的人：同寝室的同学、小女孩和美国特工。他一直认为自己在为美国联邦调查局工作，直到他明白这一虚假事实并以顽固的克制力摆脱了那三个人的控制。纳什有一种甄别自己“是不是在和真人说话”的办法，就是要问一个他相信的人“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是不是真的。李教授的情况和纳什如出一辙，他也经常“能看到有人和他说话”，特别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让他很难判断自己的精神正常还是在病中。所以每当他一对一和人谈话的时候必拉上一个他相信的“真人”作陪——老伴、孩子或学生，这还不行，他说话的时候还得攥着这个人的手，以确信他是对人、而不是对空气说话。这就很麻烦，吓跑过好多学生。但他的学术著作和临床实践受到了国际同行的普遍认可，吉林大学又是一个思想独立、学术自由的地方，这才有了这位“病人教授和医生”。黛红是他带的弟子中最不怕他的一个，就被收作他唯一的研究生。黛红对老师“能看到有人和他说话”一直保密，因为学校对聘用这一类教师有顾虑。

李教授说：“妄想症又称妄想性障碍，是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性疾病’的症状。” 

“我不认为华子良有妄想症，他只是对间谍技术比较痴迷。” 黛红说，对老师的怀疑和担心让她学会了独立思考。

李教授笑笑，意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问：“你可记得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中那个安娜的故事？弗氏在那里提出了一种很难诊断的心理型疾病，叫‘多重人格’。而表现‘多重人格’最典型的作品莫过于美国导演詹姆斯•曼高德的那部以杀人游戏为主要内容的惊悚电影《致命ID》。”

黛红知道《致命ID》，那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悬疑故事：一个汽车旅馆里住进了十个人，他们中间有司机、妓女、过气的女星、一对夫妇和他们的男孩、警探和他的犯人。那天风雨大作，通讯中断，恐怖的事件发生了：这十个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凶手按照杀人的顺序还在现场留下了牌号。随着人数渐渐变少，他们开始恐慌，互相猜忌，却无意间发现了彼此的联系……这个故事略显俗套——很像那些“孤岛案件”，结局却出人意料——它写出了一个有着十一重人格的人，里面的许多情节等于是自己杀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这太可怕了。

李教授叫服务生给自己和学生要了杯咖啡，很享受地品了一口，问：“怎么样？”黛红说：“不好喝。”李教授说：“我研究过喝茶的社会、喝白酒的社会、喝洋酒的社会、喝咖啡的社会、喝饮料的社会……我发现它们有本质的不同，而喝咖啡最有利于搞哲学。”

黛红笑道：“不知道中国的老子喝不喝咖啡？”

李教授接着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人格都有多重性，比如常人，看到金钱也想动手，看到美女也会动心。”他夸张地握了一下女弟子的手。“看到别人成功也会嫉妒，与人有仇也想报复……但我们都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们有着一种强烈的正面人格，它会压制我们的负面人格，使之服从信仰、道德、名誉和法律——对不起，咖啡不能牛饮。但一旦人的正面人格失去统治地位会怎么样呢？它就会轮番被各种负面人格所控制，就像《致命ID》中那一个邪恶的孩子，连真带假杀了十个大人。” 

黛红知道李教授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只是他的正面人格太强才一直爱着小学教员的师母，这让他的女弟子们和他独处的时候有时会想入非非，也传出过一些风流韵事，后来证明都是学生们“青春期的妄想”。黛红回过神来说：“我不认为华子良有多重人格，他只是完全忘记了童年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你怎么解释他整天沉湎于间谍故事、又经常以为自己生活在另外的时代？”

黛红难过道：“可是他生活得很快乐！”

“何以见得？”李教授在眼镜底下看了看他的学生，给自己的杯子里续了点水。“多重人格是精神性疾病中较严重的一种，医学上对它的解释是：正常人——记住，我说的是正常人，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或更多）的思维方式，其中各种思维的运行和决策不受其他思维方式的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通常其中一种人格占优势。从这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开始会很突然，它会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比如，他父亲突然死去；一般会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时才会转回来，比如，他父亲又突然归来。接受药物、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的效果都不明显。”

黛红说：“妄想症与多重人格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杜撰了一个让自己相信的事实，人物是真的，事件是假的；而后者是让自己分别以杜撰的身份出现在不同的生活片断里，事件是真的，人物是假的。”

李教授拍了一下桌子：“精辟！”

“您说他还有患其它类型的精神病的可能？”

“国外在这方面的研究远远超过中国，他们的划分很细并不断有新发现。比如艾斯伯格综合症，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孤僻状态，被称为‘没有智力障碍的自闭症’，爱因斯坦、牛顿、凡高、莫扎特都疑似这种病的患者；比如威廉斯氏综合症，这是一种先天性疾病，由基因排列失常造成，发病率在两万分之一，他们却是社交天才并生来就有音乐细胞；再比如马氏综合症，这种病的特点是张开的臂长会大于身高，就像三国中的刘备；发病率在十万分之十七，这种病也出过许多音乐和运动天才，他们很少能活过三十岁，像意大利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就患有这种病，他那双天才的手是音乐界最不可思议之迹！总之，华子良的情况很复杂，不能轻易下结论。”

黛红感慨道：“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真是一门复杂的学科。”又问：“您说可能会因为某个特殊事件唤醒他？”

“万分之一的概率。我来给你讲一个俄罗斯天才舞蹈家尼金斯基的故事，他曾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观’。”

黛红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