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二节 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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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二节

空降误投到乌克兰的中国特工李智健被关进了位于首都基辅的某个临时监狱，他从那个神甫口里听到了自己被判死刑的消息，想寻机逃脱却发现那里戒备森不可能逃出去，况且自己的腿还受了伤，这让他的心凉到了底。

这时候，有穿着苏式军装的年轻人给他们的死刑犯端来了中国式的饭菜：一盘宫爆鸡丁，一碗海带牛肉汤，一碟乌江榨菜和一大碗米饭——这里居然有中国厨师，瞧瞧人家的临时监狱！这时的李智健已经度过了心理的恐惧期，这是跟他父亲学的，他父亲说：“越到危急的时刻越不能有负面的情绪，因为绝境里面有生机。”他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就吃了起来，这是他误降乌克兰的七天里吃得最好的一餐，不知道其他死刑者临终前的一餐会不会和他有同样的感受：饭菜里的每一丝每一粒都浸透了宝贵余生的味道，只可惜不能数着吃。

吃完饭，又有军人给他打来洗脸水，瞧瞧人家的临时监狱！李智健在他们的监督下用吉列牌的剃须刀刮了脸——吉列牌的，此时的乌克兰经济已经崩溃，国营的百货大楼里只有样品，就和中国的某个时期一样。所不同的是他们的黑市很猖獗，甚至能卖到最新款的欧美名牌商品，只是价格奇贵。当然，这个国家原来和苏联一样，高级干部们是有“特供”的，可是现在特供商店的柜台也空空如也，倒是中国的义乌货在基辅有几个很大的市场。

李智健认真地把镜子里的人端详了一番，对他说：“你不漂亮也不聪明。你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丈夫和父亲，你是有罪的。那么为了自己的祖国，你可以死了。”他又想，如果有机会见到陶副部长他就会跟他说：“部长，您一定要改变中国人对忠诚和勇敢的定义，并改变过去对特工人员变节的判定，就是当一个战士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并被敌人身心残害的时候，应当允许他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我知道这会有损于他的国家，却会让更多的人勇敢而又忠诚地投入战斗，因为他们的国家把他们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说完他向镜子里那个人行了个军礼：“当然，你是个另类。” 

李智健刚和自己说完这番话“斯大林小组的伊万”就进了屋，昨晚就是他审的他。这个人用蹩脚的汉语说：“早上好。”就用俄语向他宣布了审判结果。

“李智健，真名高智健，又名华山、华子良，前中国国家高官的儿子。今年三十四岁，很早就加入了反苏的国际间谍组织，被派往乌克兰的任务是窃取苏联的高级军事机密，参与反乌克兰政府的地下组织‘鲁赫’的颠覆活动。根据相关法律，判处李智健死刑，立即执行!”

斯大林小组的伊万每说一句李智健就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伙人纯属瞎扯，他们没弄清他的身份和任务就给他判了死刑，也太草菅人命了！最后他放声大笑，想想自己真够“走运”的——本来应当空投到莫斯科却被误投到了基辅，本来应当顺利降落却被摔坏了一条腿，本来应当藏起来等待接应带来的电台却被摔坏了，幸好遇上了二战老兵安得烈和他的孙女美少女拉达，却被这祖孙俩安排连续去见了五个叫“伊万”的，俄语国家叫“伊万”的也太他妈多了！这五个“伊万”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最后就落在了“刽子手伊万”——这是他给“斯大林小组的伊万”起的新名字，最后就落在了刽子手伊万的手里。想想自己这个老特工，大江大海都过去了，却在这条小河沟里翻了船，真懊丧！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中国同志?” 刽子手伊万感觉对方的神态有点奇怪，他处决过许多人，每个人临死前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却没见到过一个这样的，此人在争分夺秒地想事情。

“我有话讲，找个中文翻译来好吗？”李智健请求。

“您就用中文说好了，只要上帝听得懂。”刽子手伊万已经很不耐烦了。

不再有机会了，李智健站直了身子——他已经不感觉腿疼了；整了整衣领又清了清嗓子，用中国话大声宣布：“一切虚伪的、残暴的、即使武装到牙齿的党、军队和政权都必将失败；一切光明的、正义的、即使手无寸铁的党、军队和政权都必将胜利，我在天堂和地狱交界的地方等着你们。”说完他想：“这番话，我的中国同胞要是能听到多好呵！”

“你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出你的联络人卡秋莎。”刽子手伊万声嘶力竭地说。

果然还有机会！可李智健冷冷地一笑：“这怎么可能?”卡秋莎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在莫斯科的联络人，可他们并不认识，按照要求，错过了碰头的时间就意味着发生了情况，必须立刻转移。李智健推开面前这个虚弱的审判者，大步走出牢房，那情景就像我们在中国当代的“英雄片”里经常见到的那样，看来“革命的英雄主义”真是来源于生活。他高声朗诵着唐代诗人杜甫的诗：“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巾。”脑海里出现了一片光明。

在一个白杨和房舍围绕的操场上，乌克兰的太阳正照着中国英雄李智健的脸——乌克兰的夏天，只要不下雨就有太阳，明晃晃的大太阳，只是那太阳的背后一般都会有浓云，黑压压的浓云，随时可能下雨，就和乌克兰这个国家的命运一样。他发现在他站着的草地上有一条窄窄的铁轨，就好像拍电影用的轨道，也许是这些人练习射击用的移动靶？可惜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表演枪法了，他用自己心爱的意大利伯莱塔92F手枪能在腾空跃起的一刹那连续射中三个移动靶子的靶心，最少都在九环，这记录国内目前还没人突破。李智健面对着十三个斜眼看着他的枪口，神甫问：“要蒙上眼睛吗？”这个慷慨赴死的人说：“我要看看你们的手会不会发抖！”

刽子手伊万喊口令：“预——备——”

那十三只凶狠的独眼一起盯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神甫遗憾地问，他可真够尽职的。

这时候，李智健听到了几声狗叫，他的脑子像被触了电似地倒放起了纪录片——他看到一个人由国家特工到旅日华商、到交通警察、到联防队员、到失学青年、到流浪少年……他大喊一声：“卡兹纳——!”只听“砰砰砰!”一阵枪响他就倒在了一阵弹雨里。

乌克兰的大地上流出了一滩中国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