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眨眼之间，奶奶已经走了5个月又8天了。

22年8月10号那天，我跟姑姑视频，在视频中看到奶奶病得面目全非，骨瘦如柴的样子，突然眼泪就刷刷的掉下来，止都止不住，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对老公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去看奶奶。奶奶是第2次中风了，虽然爸妈都简单告诉了一下奶奶的情况，这一次中风比较严重，不能说话，但是我没有看到奶奶的样子，都没有想象过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家里也没说让我赶紧回去见奶奶，但是我突然担心如果不急忙回去的话，会赶不上见最后一面。老公很好，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没有决定硬是要回，三个月没休一天假的他就已经马上请了假，冒着台风天的雨就从工地开车回来了，简单的吃完饭马上就动身，带着一岁多的小娃往湖南赶，把大娃放在珠海，让他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我迫切的想见一见奶奶，我怕如果不回来的话，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在我看来，生前见最后一面和生后见最后一面相比，生前见会更有意义一点，我不想让自己后悔遗憾。前几年婆婆走的时候，就因为老家的人说不太要紧，老公耽搁了一天，没赶上见最后一面，成为我们最大的遗憾。

我们是半夜2:00到爸妈家的，第2天早晨7:00起来，住在叔叔家的奶奶已经由姑姑陪着在门口坐着吹一吹早晨凉爽的风。奶奶已经4天没有说话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坐在轮椅上，看到我抱着小娃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对着小娃笑了，很开心的神情。这是奶奶生病这几天来第1次笑，旁边一起闲坐的老人都说，小娃能治病呢！我伸手摸一摸奶奶的手，再摸一摸奶奶的小腿，很瘦很瘦，感觉就是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奶奶一辈子都是很干净整洁很讲究的人，在农村她们那一辈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说的上精致。现在病成这样，依然都是被姑姑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蓝底碎花的棉绸衣服，柔软舒适。只是奶奶的手，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温暖，握在手上，只觉得干干瘦瘦的。我叫她，奶奶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回应我，但是她心里是清楚的，看着我，又看着小娃。小娃正是可爱的时候，奶奶大部分时间都是盯着她看。

很庆幸自己过年的时候有回来，那时候奶奶虽然是行动有一点不方便，但是也还算自如，和平时差别不大，虽然是瘦一点，但精神都很好。本来想着去年她中风了，在姑姑们的细心照料下，恢复得还蛮好的，不曾想才半年时间，又突然这样中风，而且这次来势汹汹，突然就不能说话了。奶奶一直是很要强的人，很强势而且强迫症很严重，就是控制欲很强，可现在连话都不能说，可想而知她有多痛苦难受。

在湖南只待了两天，奶奶由5位姑姑们陪着，贴身照顾着，给奶奶喂一点水，喂一点鸡蛋羹，但是奶奶都不怎么吃得下去，喂进去又流出来，抱着给奶奶洗澡换衣服，擦洗身体，现在奶奶只能用成人纸尿裤了，姑姑们很勤快的换洗，很细心的擦药。爸爸和叔叔也都在身边，有时候帮忙搭把手，晚上也在旁边陪护。陆陆续续也有一些亲戚们和村里的邻居们过来看望奶奶，天气很热，我们坐在叔叔家的空调房里面，挤挤一堂，婶婶忙着给一大家子做饭。

奶奶就坐在轮椅上或者躺在床上，听着看着我们聊天，有时候看着小娃很调皮又聪明，难得的笑一下。那天正好叔叔家的儿媳发视频来了，奶奶看到她的小曾孙在视频里活泼开朗的蹦蹦跳跳，伊伊呀呀，伸手从婶婶手里把手机拿过来，要自己拿着手机看小可爱。奶奶是在惦记我堂弟，他家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才不到一岁，奶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小朋友才三个多月，奶奶都不敢抱。现在看着奶奶抓着手机不放的样子，可想而知她多么想念。四世同堂，这是奶奶盼了很久的，堂弟虽然不算很晚婚，但是生这个小朋友时也已经32岁了，这才是我们孙家的小娃娃呀！

动身回广东的时候，我跟奶奶说我要回广东了，奶奶没有特别的反应，我把头靠在奶奶身上，抱一抱奶奶，心里想这估计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但是又不愿意相信，总觉得也许不是。心里满是惆怅感怀，但是还没有很多伤悲。

那几天二舅也走了，在殡仪馆看到躺在水晶棺里的二舅，没有特别多的伤感，二舅卧床病了四五年了，差不多八十来岁，也算是喜丧。因为跟二舅一直不怎么亲近，所以觉得生老病死，总是不可避免的。

到8月20号左右，奶奶病得更加严重了，前面几天还有村里的医生来给他打点滴，后来医生都已经停药了，奶奶一直没吃进去什么东西，生命在一点点消耗。那几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接到我爸爸的电话。到农历七月三十那天，爸妈把奶奶接到我们家来了，上午有打电话，下午吃过晚饭还跟我妈视频，看了一下奶奶，奶奶侧卧在床上，姑姑坐在身边给她按摩。爸爸说奶奶那天还挺高兴的。八月初一早晨，老公送大娃去上补习班了，我起来得比较晚，晚上手机是关机的，早晨8点多一看，有未接来电是爸爸的，马上想到估计出事了，打电话回家一问，奶奶已经走了！凌晨4点多就走了！

大娃马上要开学了，也因为疫情的缘故确实也没有打算再回一趟湖南，在我看来，身后回已经没有很多意义。但是到第2天的时候，我突然就很难受很难受，心里很想很想回湖南了，觉得我还是应该要回一趟，应该要见奶奶最后一面，哪怕是他已经不知道。但是带着小娃，老公又不可能再请假，大娃初三马上就开学，终于还是没能成行。

之前我以为奶奶走了，我不会哭的，奶奶已经86岁高龄，也算高寿，不应该很悲伤。我没有想到我晚上能哭到睡不着，半夜醒来也哭到不能自已。从小我被灌输的观念就是奶奶不怎么喜欢我们，我也觉得奶奶名堂多，不好伺候。参加工作以后，每年回家给奶奶买的东西，奶奶老是退回来，说她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太讲经了。所以这些年大部分都是给奶奶打个红包，没有很费心费力的给奶奶挑选礼物，觉得反正挑了她也不中意。现在那个挑剔的老太太真真切切的走了，突然让我觉得心里很空很空很亏欠，作为孙女我没有尽到责任和义务，没有好好孝顺老人家，没有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没有早一点醒悟，40岁的人了还没有正确的是非观，没有从惯性的错误思维里调整过来……

细细回首往事，奶奶是尽了作为一个奶奶的责任和义务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奶奶。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年代的老人家肯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她对我们所做到的已经是在那个年代里，那种环境下最称职的奶奶了！

我妈一直说奶奶不喜欢我们，重男轻女，只喜欢堂弟。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待我们很好的。上学放学的路上都经过奶奶家，奶奶家栽了一株好大的栀子花树，夏天的时候花开得好茂密，香味很浓，飘得很远，每天早晨，奶奶都会掐一朵栀子花，让我带去学校，奶奶是生活讲究精致的人，虽然在农村很穷，整天忙着农活，也不忘细致入微整洁得过份。现在想来，是她自己爱花爱香，所以她把她觉得最好的给我，我其实一直不喜欢栀子花，觉得它的香味太浓了，闻到我头晕，但是我的同学喜欢，那些爱美的小姑娘们老是抢着找我要，所以我每天都带。我不知道爱花的奶奶如果知道我把花送人了，会不会心疼她的那些栀子花，因为我看到她总是把那些花摘下来，插在一个瓶子里面放在屋里头，家里更香。秋天的早晨，栽在菜园里的一棵硕大的果树成熟了，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也不是柚子，也不是橘子，比柚子小，但是比橙子大，酸酸甜甜的，酸的成份更多一些，在那个买不到水果或者没钱买水果的年代，要吃水果只有靠家里种，那个水柚已经是我们能吃到的为数不多的水果了。每天路过奶奶家的时候，爷爷就拿着一个长竹竿，顶上绑了一个旧镰刀，从高高的树上找一个大的果子，用力给我割下来。从果子还是青青的、硬硬的只勉强能吃开始，到果子完全成熟变黄，赶在下雪之前把它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