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变脸

大兴镇麻石街青石板铺成大兴大道。青石板整整齐齐，一排排，四四方方，一块粘着一块手搀着手好似兄弟姐妹一家子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苍黄的天底下，大兴大道上，高高悬起一根八丈青色长旗。旗上写的是四四方方的正楷：“遮天神功”，异常苍劲。顺着旗往下看，旁坐一位矮老头，身高还不到四尺。旗子与这老头一高一低，颇为滑稽。

老者墨镜一佩，左手折扇一展，右手一扬，吆喝道：“竖大旗卖真货，来的都是回头客。各位亲朋好友，快来看一看、瞧一瞧，‘遮天神功’秘籍现场传授！”

嘈杂的人群中，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一堵堵墙严严实实一圈圈围在老者周围。光线顿时暗下来。唰啦一声，老者折扇一合，右手竖起三个手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群众不明其意。

此时，空中蓦然飞来一汉子，跃过众人头顶。未待落地，人群中不知何人已道了个“好”字。汉子跃到老者面前。——这一下老者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脸死死贴着汉子的胸膛左边右边不断有人涌上来。这下，他差点被挤扁。

那汉子手一招，道：“让开！”众人纷纷往后退。汉子后退得几步，老者这才看清那汉子身着杏黄衫，腰悬大宝刀。那宝刀似紫电、如青霜。又见其长身玉立，生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老者左手颤颤抖抖依旧竖起三个手指头。汉子观过大旗，见大旗飘飘，飘逸潇洒，字迹雄伟，完全不像眼前这个老者所书。他笑笑，道：“三百银两？”

老者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狂风乍起，旗杆微微抽搐。——老者的“八字须”竟向上一倒，成了“兑”头上的两点。——不知是被风吹成这样还是怎么一回事。“哼！”又听唰啦一声，扇子又开。他依旧竖起那三个手指头，举过头顶，竖得更高高在上了。

汉子的眉毛，成了个“八”字。他嘴巴微微一松又渐渐慢慢闭合。良久，良久，他略显平淡地问：“三千银两？！”

众人都吓了一跳。——人们，都不由分说地差点叫出来！

三千银两？

三千银两能买到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多少东西？！

时值明朝末期，一两银子，约莫六百六十元人民币；三千两银子，约莫……一百九十八万人民币？！

老者还是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风更狂些，旗杆快被连根拔起，老者的凳子“吱——呀——呀——”响。他站起身，左手焦躁地将扇“唰——啦”一合，——扇子像生锈了一样。老者躲在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好像不断膨胀，像两只气球。他微微轻叹一口气，还是竖那三个手指头，只是，不说话。

狂风中，汉子的眉毛向中间聚成一片黑团，密密匝匝，像拧成的麻花。倏然间，汉子的刀长了翅膀般自刀鞘飞回手中，喝道：“三千万银两？！”

众人都木立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汉子会这么猜。

老者、旗子在狂风中沐浴。他还是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但是，他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一闪即逝。但一会子，他还是竖了三个手指头。依旧，是那三个手指头。依旧。

汉子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他的眉毛不见了。“大哥，你的眉毛……”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弯腰去捡丢在汉子脚边的他的眉毛。他接过眉毛，自己眼睛胀大：咦？我的眉毛，怎么……跑到……脚边去了？汉子将眉毛又装到脸上。眉毛又跑到脚边。他又装上眉毛。眉毛又跑到脚边。他还是蹲身捡起眉毛，装上眉毛。眉毛还是还是跑到脚边……算了罢，干脆……不管它罢。

各位看官，你道怎么回事？原来，这汉子的眉毛打在一起，扭作一团，啪一声，一弹，弹出脸外。

虽然汉子没了眉毛，但还有眼睛。不不不，他现在脸上没了眼珠，——他的眼珠飞出眼眶。

“仨银两！”人群中有人大喊。这声音如洪钟一般清亮。人把头，撇向他，像汉子一样眉毛掉光光、眼珠飞出眼眶！

霎时间，上书“遮天神功”的旗子被风拖得无影无踪“当”一声老者折扇落地眉毛又回飞镖似的回到汉子和众人脸上眼睛旋即回飞镖似的飞在汉子和众人脸上！

老者大笑。墨镜坠地，粉身碎骨，露出两粒芝麻大小的眼睛。汉子上前一脚，镜片嗞啦嗞啦响，——像炸锅了似的。老者手一收，一点头，右手忽又高高抬起。——好像那汉子未将银两给他，他的手上，早已有了银两。

汉子递给三两银子，老者装作神秘，接过后附在汉子耳边细声细语道：“客官，用手遮住眼睛……不就……遮住天了么？”

汉子的眉毛又跑了，眼珠飞了，嘴巴歪了。一把大刀，斜飞出去！老者慌慌张张抛下三两银子，顺着青石板，踉跄逃走。右腿呢，还被砍了一刀。众人笑得鼻子都在脸上跳舞：踢腿、扬臂、摆头、旋转。

没想到汉子没学到“遮天神功”，反而，学会了“变脸”的技艺。

这件事被大兴镇邻里之间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请汉子来表演变脸。汉子说，俺哪会变脸啊。其实，真正会变脸的人，是那位老先生呢！众人，却不知道“老先生”是何人，汉子只摆摆手，不语，笑着走了。

本文由城外的阳光sun创办专题【精选好文】推荐。                              本文编辑：唐四平方根                    专题主编： 城外的阳光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