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徐清伟最喜欢这个季节。麦苗已经长到她一个脚丫子的长度。她真的是脱了娘亲给她纳的布底鞋,脚跟儿紧贴地面,脚趾头直直地指向湛蓝的天空丈量出来的。微风吹过来,绿油油的麦苗你推我桑,跳起了桑巴舞,她的小脚丫儿像被细毛刷儿轻轻轻抚着,是痒痒的柔软的感觉。那叫一个舒服。
她知道,每当麦苗长到她脚丫子这么长的高度的时候,瞎大碰(山东方言,音。一种通体暗黄色会飞的花生粒大小的昆虫,学名或为丽金龟)就成群地在麦田里飞啦。在黄昏将近时,一望无际的麦田,被披上金灿灿的光芒,在夕阳里熠熠生辉。瞎大碰们嗡嗡嗡地绕着麦苗低飞。
徐清伟约了韩美丽,她们手里一人拿了一个广口玻璃瓶,那是去年冬天她生病时娘亲特意到集市上给她买来蜜桃罐头和橘子罐头,她吃完后特意留下来的。那会儿,她小小的心尖尖就盼着这个时刻快点到来了。
她们弯着腰,在麦陇间穿梭。所到之处,便有成群的瞎大碰受了惊扰,从葳蕤葱郁的麦田里慌张地夺路。总有些来不及逃脱的,被徐清伟和韩美丽抓个正着。这些金黄色的小飞虫,就被捉进瓶子里,挤呀挤爬呀爬,金灿灿一片。等到大罐头瓶里再也装不下,天色也暗下来,徐清伟和韩美丽已累得气喘吁吁。她们和别的小伙伴一起,三三两两地载着满满的收获蹦蹦跳跳回家去。
袅袅的炊烟正从宁静的村落冉冉升起。这个点儿,娘亲应该已做好饭,饭菜上桌,等田间劳作归来的爹爹和饥肠辘辘的她一起用晚餐。
第二天一早,徐清伟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院子里,把放在阳台上的罐头瓶子拿下来,再跑到鸡窝旁把鸡放出来。被困了一夜的鸡,遇到被闷了一夜的瞎大碰。叽叽嘎嘎地欢快地扑腾着翅膀,瞎大碰混沌着,已被吃到鸡肚子里去。
鸡的回报,就是一枚枚带着鸡的余温的白花花的鸡蛋。
徐清伟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鸡蛋,会变成她花花绿绿的铅笔,带着香味的橡皮,和散发着麦秸味道的作业本。
这天,放学后,徐清伟和韩美丽写完作业后,决定去抓老鸹虫(一种通体黑色黄豆粒大小的昆虫)。老鸹虫通常是依附在柳枝上的。傍晚时分,在门前的柳树林里,老鸹虫们在低飞,或者成群地趴在嫩嫩的柳叶间,黑压压一片。细小的柳树,她们只需要轻轻地摇晃树干,老鸹虫们就从柳枝上跌落,她们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放到瓶子里去。有些极速地飞在空中的,也会被眼疾手快的徐清伟,猛地伸出手抓住,老鸹虫们不死心,拼命地在她手心里爬啊爬,弄的她的手心发痒,她就快速地把手挪到瓶口,将五个指头展开,老鸹虫就落入瓶中了。
有些柳树有碗口粗,徐清伟和韩美丽使多大的力气,都晃不动的。徐清伟就蹭蹭地爬到树杈子上去,使劲摇啊摇,韩美丽仰着头,看虫子们飞的飞,落的落,够她捡拾一阵子。
等瓶子里装满黑压压的虫子时。徐清伟和韩美丽把瓶口收好。徐清伟盯着在密闭空间里苟延残喘的可怜虫们,冷不丁地问韩美丽。
“美丽,你知道这虫子为啥叫老鸹虫不?”
韩美丽撇撇嘴。
“这还用问啊?它们黑得像老鸹呗。”
徐清伟认同。黑得像老鸹的虫子,当然就叫老鸹虫喽。
她们把瓶子放在一边,开始折柳枝,做柳笛。
找那种细细长长的柳条,一只手固定住下半部分,另一只手从柳条的顶部开始,逆时针转啊转,外层的柳皮子就松动了,选择手指头大小的长度,用力一掰便折断了。从断层处将白白嫩嫩的柳芯子抽出来,拿小刀把柳皮子两端切整齐,在一端将薄薄的绿色外层轻轻地刮去手指盖大小的一块,柳笛就做好了。
徐清伟和韩美丽经常做上十只八只的,除了左右手拿着的,嘴里吹着的,剩余的别在耳朵后面,或者扎在小辫子上,等到吹坏了一个,再换一个。
呜啦呜,呜啦啦。呜啦呜啦。清脆悠扬的笛声就随着傍晚的村头升腾起来的炊烟飘荡开来。
徐清伟和韩美丽比着力气吹,这笛声就一声高过一声的。吹得她俩脑袋麻麻的,嘴巴酸酸的,腮帮子木木的。
“美丽美丽,你觉着柳笛好还是葱笛好?”
徐清伟问韩美丽。
韩美丽眨巴了一下她美丽的大眼睛。
“这可不好说。葱笛能吃,柳笛可不成。柳笛声音好听,葱笛声音就一般般喽。”
徐清伟佩服韩美丽,就是因为她总能一语点中要害。
这时候,韩美丽提议要去做葱笛子。她们就朝村头韩美丽家的葱地跑去。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地的绿意盎然,小葱涨势喜人。她们就揪了些葱叶子。把尖头掐掉,再揉搓几下,葱叶子细的一头就耷拉着,颜色也比没被揉搓过的深了些,还散发着一股子辛辣味道。
两个人把粗的一头放嘴巴里,拿手扒拉几下耷拉着的软不啦嗒的葱叶子,呜啦呜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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