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生活真是悠闲,下午五六点钟就吃了晚饭,然后出去跳广场舞的,散步的,溜狗的,比白天还热闹。我小时候看到的人们一天到晚都在忙。那时候才刚刚改革开放,农村还很穷,人们一年四季都是早出晚归在地里忙碌着,希望尽快改变一穷二白的生活困境。
农村的晚饭是不论钟点的,总是在天黑的看不清干活时才回家,先要喂好各种牲口,再烧火做饭。等吃了晚饭,收拾好锅碗瓢盆,再抹个澡,天上已经是满天星斗了。当时既没有广播,也没有电视。在夏天,晚饭后人们习惯坐在自家门前的晒场上纳凉。晚风悠悠地吹着,树叶儿轻轻地摇着,很是凉爽。手里的蒲扇只是用来赶蚊子。所有的话匣子这会都被打开了。
首要的事情是大人们抬头观察一下天,预测明天的天气情况,好及时调整农活儿。当时,人们要想知道未来几天的天气,都是凭借观察天象和周围的其它一些自然现象。在这方面,老人们最有经验,并且一代代往下传着。由于听多了,我们也掌握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例如下雨前征兆:晚上天上的星星格外稠密,而且眼睛眨的也比平时快;天气突然变得特别闷热,一丝风也没有;蚊子、蜻蜓等活动频繁;潮大;中老年人的腰腿酸痛等等。虽然预测经常不灵,但是人们内心对这些个依据深信不疑。
既然首先要看天,那么闲话也要从天上说起。没有人懂得天文知识,也就不会探讨宇宙奥秘,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星星的故事,月亮的传说。并且百讲不烦,百听不厌。谁也说不出这些故事好在哪里,只是觉得七仙女、织女和嫦娥就是活灵活现的人,她们就在天上瞅着我们,我们却看不到她们而已。所以,每每坐定下来,就很习惯地抬头寻找着故事里的星星。
每到七月七前夕,大人们就指着牛郎星给我们说,七月七日深夜,牛郎和织女要在天上相会,到时候人们只要钻到葫芦架下,就能听到他们的情话。这可太有趣了,真能听到神仙说话,那该是多大的奇闻异事啊!我们激动坏了,于是我们盼啊,扳着手指头倒计时。可到了农历七月,已是入秋了,山区气温偏低,晚上也不怎么在外面乘凉了;日子数着数着就忘了,要么记岔了。大人们对这事儿从来不放在心上,也不给我们提个醒儿,所以我们始终没能如愿。
月亮,总是苍白、清冷、安静。平时它在我们心里是温柔的,可是,它也是有脾气的,我们从来都不敢对它不敬。经常在有月亮的时候,大人们总要叮嘱我们:不要对月亮指手划脚,不能正对着月亮大小便,若是举止不文雅惹怒了它,会受到惩罚的。这个有实例为证的——那时候每年都会出现几次这样的情况,晚上睡觉时耳朵好好的,早上起床时发现外耳有凹槽的位置处有一道小口,还有已经干了的血迹。我也亲身经历过几次,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长辈们责备说我昨晚上肯定指了月亮,它生气了,夜里趁我睡着了就飞到凡间将我耳朵割了一刀,作为惩罚。我的外公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亲戚们都说是他夜里对着月亮小便,被月亮下了咒。
天上的事无论多精彩,那都是故事,地上的事才重要。趁着晚上乘凉的时间,邻里之间也有互相走动的。庄稼人聚在一起,不谈别的,女人们就拉拉家常,或者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男人们就交流一些种地和干什么副业方面的事。我们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没什么兴趣。往往这时候,我们或者去晒场边抓萤火虫,或者在浑白的月光下追逐同伴的影子,或者站在蜘蛛网旁边静静地看它怎样捉住一只飞虫...可大人们总怕晒场边的草丛里有蛇,不让我们乱跑。我们只好静静地,呆呆地傻坐着,享受着徐徐而来的温柔清凉的晚风,倾听着漫山遍野那无数绿叶在晚风中轻微的沙沙的歌唱。林间闹夜的鸟,池塘争鸣的蛙,石板下蚯蚓和草丛里蟋蟀的合奏,还有些不知名的昆虫拉响着各自的警报幽灵般地横冲直撞。只有山里麂子的哀嚎给这温馨的夜增添了几许恐怖,显得有些不谐调。拥有了自然交响乐,我仍然觉着山村的夜晚很安静。它与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热闹截然不同,它使我的内心很宁静,宁静得让我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存在,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我犹如坐在摇篮里,听着小曲儿昏昏欲睡。若是有流星划过天空,那会使我的精神为之大振。人们都称流星为贼星,它一出现,必定是要去偷什么东西,我得把它盯紧了。于是不肯进屋睡觉,总想亲眼看看它偷点儿什么。
大人们劳累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乘凉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也得跟着进屋睡觉,外面的一切归于留恋。躺在床上,也有辗转反侧的时候,那是在猜想那颗贼星要偷什么呢?要么就担心今夜月亮会不会来割我耳朵,因为晚上捉萤火虫时不小心指着它了。只要姐姐让我睡在里边,我就毫无顾虑了。第二天早上醒来,首先摸摸耳朵,安然无恙。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