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是深秋，网购了两件保暖内衣备着。
“又乱花钱，买件内衣还不如买件袄子”我妈瞟了一眼快递内容。
刚跑完步的我气踹嘘嘘，心里压着一股烦闷劲儿。欲解释欲累，索性关了房门，想要把门外的聒噪声阻隔在外。
我都大人了，怎么还叨叨个没完。不就是买两件保暖内衣吗，用我打工攒下的积蓄，没落着个自食其力，反倒成了败家子儿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翻旧账。
2
我妈喜欢收藏别人家的旧衣服，还都是奶奶爷爷辈儿的款式，明明人在中年的我妈，就喜欢这股寒掺劲儿，大冬天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件新袄子，你要是清出这一柜子衣服，哦，对，忘了说了，那些衣服都被我妈用衣架子挂着，摆得整整齐齐，你要是清出来，她会跟你急“老是老了点，但都是干净衣服，又没破有没坏的，咋不能穿呢？”嗯，话倒没错，只是这些衣服，被我妈临幸的次数屈指可数。屈指可数的意思是我妈一年才穿那么一套衣服，直到把衣服穿烂，才开始考虑换下一套衣服穿。我妈真的把物尽其用践行到骨子里了。
直到家里的破烂堆得新物再无容身之处时，我当场原地爆炸了，我在爸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妈这才肯清出一部分她的“宝贝”，用了一个蛇皮袋子。我妈也觉理亏，一边叠衣服一边叹气道：“丢了怪可惜的”。后来这一堆蛇皮袋子还存放在我家阳台一角呢，我妈说，她冷的时候可以用来裹脚，她睡觉时会把这些旧衣物压在被子上挡风、厨房灶台的油烟可以用这些衣服改做抹布。说真的，如果外人瞧见我妈这穷酸样，我能站在原地抠出一厅三室。我必须声明，咱家真没这么穷。买衣服的钱，咱还是出的起的。
我妈喜欢提钱，冷不丁的总会给你危机意识感。
“这个月工资发下来没？发了多少？”
“要是咱家没钱了怎么办”
“赶紧出去赚钱呀”
3
我妈说要去外边走走。
我想着，难得回家一趟，不如跟我妈一起出门逛逛。
途经一个甜品铺，我妈停住脚步，回头问我：“我要是想吃，你给我买不？”
“嗯”我回她
于是，她在甜品铺里转悠了一圈，试吃的蜜饯也有一圈。但她就是不买。
店员说可以试吃。我妈一点也不客气，信手将一个一个枣夹核桃塞进嘴里“有点软了”
我妈边吃边看价格。回头凑近问我有没有想吃的。我没胃口，这个是真心话。
我妈坦然走出店铺，换了另一家。和前一家一样，转悠一番，试吃一轮，停在了腰豆上。
“这个好吃”我妈说着，朝我递来一些。我妈咧嘴笑了，嘴里的腰豆残渣还停留在掉了的两颗门牙缝隙上。我后退了两步。
“你要吃我就给你买”我说
我妈问店员“多少钱？”
“20元一斤”店员道。
“给我来10元”我妈回。
店员打开一个精致的透明袋子，舀了一勺。
“15元”店员一称，秤上显示缺几克。店员转回又舀了几颗豆子。
走在大街上，不知是身高还是长相，我妈像个五六岁的孩子，递上那个精致的透明袋子，胡乱往嘴里塞了几颗腰豆。我摇头。我也不知道谁人惹到了我，脸掉了一地。
我妈以为是她花我钱了，回了家，在钱包里翻出一张十元和五元的纸币递给我。我摇头。我妈不知其所以然，她眼神里有成年人少有的天真。“不要就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4
我爸不在家时，我妈一通电话打到姨妈那里。
“我今天煮了排骨汤，你要不要过来吃?”在亲朋好友里，属我妈跟姨妈最是要好。当然也一样的节俭和老气横秋。
我不喜欢姨妈，姨妈喜欢脏话，相处久了，我妈也习惯说脏话。于是狗东西、死东西之类的晦气话变成了她挂耳边的口头禅。我妈也喜欢这样骂我。
我躲在被窝，把自己捂得严实，拒绝吃饭。我妈让我先吃，我摇头，没胃口。
我妈一言不发，关上房门，让我自生自灭去。
“昨天的粉蒸肉你带回去吃吧，他们都不吃。这个柚子你拿回去吧，这个南瓜给你…”我妈的声音缭绕在房门外。
“你不吃呀？”我姨妈关切的问。
……
二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基本靠这些打折的、剩下的、不浪费的食材维系着。
我妈喜欢跟朋友煲下午茶，聊聊天之类的。我爸在家时，有我爸陪着，偶尔两人会拌嘴。
5
我妈爱翻旧账，冷不丁一个不高兴，甩脸子，留下你在原地莫名其妙。
她总爱说“我辛辛苦苦为你付出，怎么就没讨着好，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吗？“……
emmm……，怎么拐到钱这来了？
我妈做了道红烧鱼，问我“好吃吗？”
答曰“好吃”
我妈回“吃吃吃，只晓得吃，看我为你花了多少心血，也没见你好好犒劳我的呀……”
改曰“不好吃”
我妈阴阳怪气道“不吃拉倒，我辛苦做菜还讨不着好，以后你自己管饭吧！”
世上唯我妈与小人难养也！
毋宁一人落得清闲。
6
发小来电“咋的，在哪呢？”
我回：“家里”
发小：“那你爸妈不得烦烦烦你”
我：“何止，相看两相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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