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

最喜欢的事物，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风。

从拾烟室里往外望，东面群山起伏，山高而远，山头的天空上，整日飘荡着数不清的云。有时连成一片，如溪如河，流向远方。有时铺天盖地，像大江大海，无边无际。有时数朵厚而大，像羊羔，像小狗，像鲸鱼，像棉花糖……白云苍狗，风流云散，又须臾斑驳出一片细碎。

最喜老家的云。老家在半山腰上，山路起伏，路旁有许多花草和树木。喜欢在芭蕉叶和棕榈叶子底下看云。芭蕉叶大而碧绿，云朵轻而洁白，心随云动，看得人心情畅快。棕榈叶大而深绿，衬得云朵厚重些，人在叶子底下，光影映出棕叶形状的黑，仿佛入了玄妙之门。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境出来了，俞陛云评价其是：见妙境之无穷，有一片化机之妙。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芭蕉配白云。芭蕉与白云如少年，棕榈配白云似中年，王维中岁颇好道，是心境到了。少年心境不到，当骑高头大马，袭白衣，倚斜桥，意气风发。《集异记》载王维少年时：“妙年洁白，风姿郁美，立于前行”。少年如云，妙年是洁白如云的颜色。

敏轩家住莲云，敏轩把他的斋号取名“云堂”。莲云的云好看，从云堂看莲云的云更好看。莲云的云，有稻田，有池塘，有小桥，有流水，有人家，仿佛一幅山水田园长卷。去云堂玩，最吸引我的东西有两样：一是敏轩奶奶烧的糖醋鱼，二是云堂的云。

在淮南读书时，师院的信息楼高十六层，视野颇为开阔。从上面看火烧云，云如浪，如火，如金，一片浪漫。

傍晚的火烧云固然浪漫，但胜景之下，总觉有一片颓唐之意。我喜欢白云之洁白。喜欢王小波《黄金时代》里的那句话：那一年我21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少年的心性一下子就出来了！

今年我也二十一岁。

二〇二二年八月四日，于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