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村在周边小村镇都拆迁之后,仿佛成了遗世而独立的存在。曾经外出创业打工的中青年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家家大兴土木,人人脸上笑容洋溢,平静地农村有了更多的人气,也有了说不完的故事。
杨树村姓最多的家属杨姓,这是村里的大户,杨姓家里的媳妇子也基本上能说会道、长相玲丽,这是杨姓人家选媳妇的标准。杨姓户里有个老实巴交的人叫杨二,一辈子就是和地里的农活较劲,别人出去打工他就是不去,美其名曰:够吃就行了。他今年快60岁了,农活不用干了,每天喜欢蹲在自家门前抽旱烟袋,一条皱巴巴的裤子能从春天穿到冬天。
他媳妇杨二嫂比他小,40多岁,以前在村里的服装厂工作,有一手做衣服的好手艺。虽然有很多中年妇女的赘肉,肚子和屁股鼓鼓的,不影响她的风韵,村里很多老爷们就喜欢看她屁股一甩一甩的背影。农村人比较直接,喜欢喊她“杨大屁股”,她听到就会笑着啐上一口,然后笑着扭着走了。
杨二嫂对杨二很少有笑容的时候,每天都是训斥“天天瞎抽”、“谁家老爷们像你一样欠抽”“能不能干点正事”“天天没个营生”……杨二似乎对此已经麻木,要不闷不吭声,要不就是“晓得晓得”,然后一溜烟跑回家。日子平淡无波无澜。
然而,杨姓里有个几十年前从外乡搬来的杨姓人家,老人的名字村里的人基本都不知道,有个儿子叫阿虎。因为也姓杨,所以杨姓的人家与这外来的杨家比较亲近,多有照顾。阿虎有40岁出头,黑黑憨憨的样子,是村里不多的手艺人,他擅长做木工,村里谁家盖房都有他的身影。
杨二嫂在阿虎面前自有一份长辈派头,喜欢帮阿虎家张罗事情,“阿虎阿虎”的指使他干着干那。阿虎的妻子是个苦命的人,被自家的大黄狗咬了一口,她没当回事,没有一周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得狂犬病而死,据说当时犯病时,四个大小伙都险些按不住她的四肢,后来几个人把阿虎媳妇捆在一张单人床上,把村卫生院的医生找到家里打针,但是已经耽误了治疗的最好时机,阿虎媳妇很快就过世了。
40出头就死了老婆,其实挺悲催的。但日子还长,还要继续好好过去下,阿虎却是虎劲上来了,谁劝说也不听,在家不吃不喝,要死要活的。阿虎爹说,两人年轻时也没见有多亲热,人走了,觉出有个伴的好处了。阿虎在媳妇去世后的一个月里瘦了近20斤,后来杨二嫂出于热心经常帮他做饭,开导他和他说话,慢慢地,阿虎终于平静下来。
转过年,在阿虎媳妇去世快一年的时候,村里传出了些闲言碎语,阿虎和杨二嫂好上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在无聊的小村子里,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伙见到杨二嫂也是指指点点,我得到这个八卦消息时,刚好回家看老妈,在村里停车场遇到了杨二嫂。她如往常一样热情开朗地与我打着招呼“回来啦?怎么不上午回来?你家我婶子(我妈)念叨你好几天了。”我朝她笑笑“二嫂,好久没见了,更漂亮了。”我这句话其实是由衷地赞美她。
那是夏天的午后,她穿着一件连衣裙,血红血红的,腰间系着黄丝带,虽然她的腰肢不那么细,但是火红裙子下包裹的圆鼓鼓的胸脯、笔直健美的小腿,眼睛很大很有神,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吧。杨二嫂忽然有些羞涩,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着说“你们大学生就是会夸人,我已经老了……”那天我们聊天的时间很短暂,然而仿佛时光在那一刻停止。
晚饭后,我和妈妈到在村里散步,村里三三两两人都出来溜达,大家往村头小广场走去,那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此时两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二狗、三狗从村口疾驰而来,“不得了啦,杀人了。”一嗓子喊破寂静的夜空,这两人骑车往杨二嫂家奔。不多会儿,村里很多人都聚集到了小广场,但是大家不知道出事地点在哪,七嘴八舌议论着“指定是杨二嫂出事了”“也不一定,没准是杨二”“别瞎说,二狗三狗找杨二的两儿子去了。”
很快,杨二的两个高中刚毕业的儿子坐着二狗、三狗自行车往村头的玉米地奔去。有胆大的人也走过去看热闹。此时,有人通知了村委会、派出所,还有热心的打了“120”,我和老妈不敢过去凑热闹。邻居张四婶子跟着过去,一个小时后回来,像个小喇叭一样“不得了,那两人干好事的时候,被杨二拿铁锨拍了,两人的脸都看不出样子了,身上都没穿衣服,太惨了……”我不敢听下去了,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呀。
爱有时就是会轻易来到,就是非常炙热而忘我,但却不被世人所容。可以老老实实放在心里的爱,或许真的不够热烈而纯粹。杨二嫂那个脆生生的人,就那样停留在火红的夏天。杨二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这无常而嗟叹的人生啊,掩埋住了好多人的爱恨情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