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阶段,我曾经为一些清单而着迷,例如盖茨比的日程表,马尔克斯关于中世纪爱情的书单,《春膳》里的菜单,伍迪艾伦关于生活为什么值得过的单子,还有某个姑娘爱我及恨我的理由清单。
那时我自己也很喜欢列清单,因为喜欢吹牛,而清单的无限延续性能给你一种能把牛逼无限吹下去的美好感受。就像艾柯说的,清单可以使无限的、无法表达的东西变得可以理解,例如天空,例如爱情。清单的无穷尽还可以使人抗拒确定的死亡。
后来,如同善变的青春岁月,我也变了,变得不太喜欢列清单了。因为列出来的,大都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而对于能不能得到,你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会使你不但得直面自己的弱点和欲望,而且让它们在人前展露无遗,那使人心虚、尴尬、无处躲藏或疲于解释。
再后来,又经了一些世事,觉得还是继续列吧。毕竟,学会跟自己的弱点和欲望友好相处,也是抗拒死亡的一种方式。
新的一年,从目标清单开始吧,随便列点想做的事情,不苛求完成,一年做不完,就两年,这辈子做不完,就下辈子。至于有没有下辈子,就下辈子再说了。
做不成也要高兴。曾想过要做也挺好的,怀有希望总是好的。
以下是单子:
1. 做几件说不出什么理由,但就是觉得有意思的事。
2. 轻松点,把想写的东西先写下来,不满意再慢慢改。别拿“要写得好”当偷懒不写的借口。
3. 戒烟。不抽最好,抽也最多一天一两根吧,作为怀念的仪式,作为混蛋的痕迹。
4. 少喝酒,要喝得找个好的理由。遇见同类,得努力找个理由。老朋友的话,理由都不用找了。人在就是理由。共有情人,做快乐事,未问是哭是吐。
5. 回一趟家,好好住一段时间,把老爸得意的厨艺学过来,给他们买菜做饭。
带他们自驾游,看我所迷恋的美丽世界,让他们真正了解我过得有多快乐。
陪他们到田地里遛狗、散步,聊长长的天,让他们眉开眼笑,乐尽天真,就像我小时候他们做的那样。
6. 巩固一个习惯:早起写作,写到中午。剩下的时间就都是赚来的,尽兴地读书发呆玩耍。安定的日子,至少三个小时或一千字吧。
7. 有空就读书,像习惯于懒惰那样习惯于读书。
每天至少两三个小时吧,跟着兴趣读就好,诸子百科,怪力乱神,三坟五典,野史巫蛊,兽鸟虫鱼风马牛,老虎鸡巴恐龙蛋……
明白书是读不完的了,大多也没什么直接的功用。但这不是不读的借口。耐心点,好好翻完追忆逝水年华、红楼梦和资治通鉴,算是锻炼。
8. 禅修一阵子,止语、内观。跟贪嗔痴、戒定慧好好聊一次天,尝试让他们友好相处。
9. 有机会的话,灵修什么的也可以瞅瞅,神秘主义嘛,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10. 活在此时此地,少些患得患失。珍惜相逢,试着在姑娘和道路之间,找一个交汇的山头溪口,美景与美色兼收。
试着为一个人,不那么执着于自由,试着说,不用怕,有我呢。这个有点难,不执着难,遇见不执着的姑娘更难。
但在甘愿被温暖的事物捆住之前,有一些事情要先办完。在这之前,道路是最好的情人。
11. 有机会的话,中亚去一趟,找个不烦人又能减少孤独的旅伴,也就是搞头驴子或青牛,挂个葫芦,逛一圈。
12. 把中东、北非、欧洲、南美给去了,不仅仅是去,淋漓尽致地走一遭,活出点故事。
13. 写本有意思的书,算是还债,之后无论世俗事功还是混吃等死,都能更舒坦一些。
但先尽兴玩,生活比文字重要。先过上有意思的生活,再写成有意思的书。先自己灵魂出窍,再让别人灵魂出窍。
14. 西班牙语学起来吧,问好和夸人已经会了,弄到聊半个小时都不露怯,就差不多了。能聊更长时间的,语言的障碍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15. 吉他弹唱,至少会几首吧,那就可以说,陌生人,或好姑娘,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好吗?如果唱一天都没人扔硬币,就学某个朋友:指着天大骂:操,你们这些吝啬的人,你们不配拥有街头艺术家!然后若无其事的裸奔一圈,怎么都高兴。
16. 学一种舞蹈。尽力学就行了,跳咋样不苛求了。没办法的,看老天赏不赏饭了。其实要有自知之明,早该放弃的了。还是不服气,再试一次。
17. 找个杳无人迹的山野或海岛,邀一两好友,自己造间木屋或草庐,住几个月,过冬,读书写字、煮酒吹牛。
18. 当个水手,或渔夫,或无论干啥,在空间时间都显得无限的海中生活一段时间。
19. 生活方式上向聂鲁达或佛陀学习,要么当个名利美色兼收的风流文人,要么当个名利美色兼收后却放弃这一切去寻求觉悟的智者。走窄门,走小路。
20. 近俗,但不汲汲营营,不抢劫银行。
贫穷且自由的日子,过得够久了。潦倒中的冷眼和良善,尴尬和感激,也够多了。是时侯考虑下求点“事功”,商业可以,工作也不赖,写东西也行,去新西兰或南美打工度假也挺好,奇奇怪怪的什么行业更好,先挑那些好玩的、搞砸了也开心的事情来搞。
要还搞砸了,就先赚点钱,钱在一些方面无能为力,在另外一些方面是挺好的工具。把忧愁花在钱以外的地方。别故意压制商业上的尝试,给个机会,看看还是不是用心干就能干好一件事情。
想了下,做一个兼具远大前程和奇怪梦想的年轻人,好像也不会太土鳖。
时间点不定,也许是在确实混不下去的某个清晨,也许是不想再这么厮混度日的某个月夜,也许是领悟心中的书写不出来了的瞬间,也许是突然看见姑娘轻蔑的眼神那刻。
21. 去打工度假的话,先干两个月,然后搞辆二手的房车,不成就改装一辆,边干活边玩。备齐帐篷睡袋、锅碗瓢盆、炉子烤架、乐器音箱……牛羊下山时扎营搭锅,明月林间时歌舞吹牛,红酒醉人,烤肉飘香。
22. 实现了再说,实现不了就不说了。
23. 最后一条:对于那些竭尽智慧,变换着法子帮你或想要帮你的人,拿着小本子一一记下来,等以后牛逼不胜孤独,或傻逼不胜凄凉时,可以照着单子寻人。别的先不说,至少不想死,还想跟一些人相逢,还想跟他们相逢意气为君饮。
跨年是在管吃管住的金庙,跟几个疯狂的老外和热情的人群在大街上叫着舞着,彼此拥抱着互道祝福,听着雾中烟花的喊叫,拿着人群传递过来的食物,俨然身处共产主义社会。要是不用跟臭虫分享床铺,也不用跟多次被摸屁股的姑娘说“欢迎来到印度”——就更好了。
逝者如斯,流离浪荡的一年,又过去了。去年的目标清单完成了一半不到,但还是高兴,因为遇到了想不到会出现,更想不到会这么好的东西。
最好的,总是在意料之外。所以我心平气和,耐心生活。要说成长,这是最大的成长。
不再苛求那么多了,目标每年减少几条,争取中年以前删剩一条:找些有意思的人儿,挑个好日子,觅块小地方,酒肉美色跟诗书歌舞中,胡搅厮混,优哉游哉,不知老之将至。
简单点说:饮食、男女、吹牛皮。
新的一年,祝各位耐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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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这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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