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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春衫薄 第十章

少年春衫薄 第十章

作者: 鱼农 | 来源:发表于2018-11-05 12:29 被阅读2次

    大学的后半段,我过得沉寂无比,我便会时常想起秦凛,如果我们在大学相遇,那就好了!

    我曾经坐着城市的环市公交,听着深情缓慢的情歌,不禁泪眼婆娑,这是他生活的城市,我依稀还能在各个角落看见他存在的模糊面容,还能在某个场景中想象他在其中暖暖的笑颜,每一丝空气还漂泊他淡淡的气息,我怀着几丝悲伤,几丝回忆,几丝恍惚,一缕希冀,一路细细碎碎的阳光,一路若有若无地寻找,与初遇他时,我也像这样寻觅着,那时候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可以让我欣喜若狂,而现在,如果,如果他陡然出现,我一定会痛哭流涕。他没有出现。只有眼前总是浮现过去的情状,音容相貌,一蹙一笑,我时时泪水溢满眼眶。

    总是在坐这个城市的公交车时,忽然想在下个站,会不会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后看向窗外,凝望。可是在一个偌大的城市打捞一个人,那么难!

    在一个城市行走,从来不为景,只要我开心,也许只是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一个下午,也许听摆摊买小乐器的老男人吹小曲一俩个钟头。有一天,在陌生的城市,我听见我们曾经一起躺在地板上欣赏的那些许巍的歌,这是其中一首《完美生活》。那个时候,我不太喜欢这首歌,这首歌说:

    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胸中燃烧的梦想

    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

    就任这时光奔腾如流水

    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爱恨离别

    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

    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我多想看到你

    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

    胸中那灿烂的情感

    我多想告诉你

    每次听见那些自由不羁的歌,歌词,我总是不自觉想起了那个迷人少年依稀的影子,总是一阵短暂的迷惘。

    我无比怀念秦凛,给我带来绚烂岁月的流放少年,桀骜不驯却散发着温柔的光。

    在遇见他的那个雨天之后,我们还遇见过许多大雨,他总是撑着伞在我之前的一点点,微微侧脸叫我“快点”,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而在我急匆匆伴着铃声跑进楼下我的教室回头看,他并不急着上楼,而是看着涛涛雨帘抖着雨伞上的水。有一次,晚上在他的住所拉琴,他带我去租房的天台,也没有说让我看什么,只是静静坐在我身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他总爱唱歌,自然而然,好像这是他语言的一部分,那天的夜色很亮,而我却觉得有点忧伤。其实,他在我记忆中忧郁要多于飞扬跋扈的,他总是有说不出的愤怒,说不出来,就变成忧郁了。

    那时,我觉得做朋友尚且让我如此沉醉不知归路,那若做恋人,我早就不知道堕落去哪了,我没有意识到,其实,那就是我要走的路,刚好同路的我们相遇少年时,我也没有意识到,那时的我们已经如恋人一般。

    那才是我的爱情。

    或者,我不是遇见爱情,而是遇见了未来的自己,而未来的自己和当时的自己不太像,所以我不敢相认。

    我开始怀着对少年又一次的好奇翻阅我的高中日记,这份多情而绝情,失望而希望挣扎的心情,在最难的时候,我翻开它想汲取勇气。

    而现在,回归到一个平常日子里,一旦开始,曾经断断续续,时而甜蜜时而忧伤的思念铺天盖地袭来,变成吃掉我的狂涛巨浪。

    我曾经这么隐忍地爱你!

    一直缺席的男主人公飘然而至。

    日记里,我和他的时光是这样的:开始我们都踽踽独行,天下了雨,我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打了声招呼“嘿!”然后我们同行,然后因为一件小事错开,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眷恋不甘注视我,我故作镇静,时而往他方向瞥一眼,他总是直勾勾告诉我:“我在等你有一天扯掉虚伪胆小奔向我。”终于,我在这样令人心痛的目光下,愧疚低头,不再确认,但我相信,他与我同行,期盼着总有一天我们不用隔着那么远相恋,那样的一天终于到来,我欢喜扭头看那个与我同步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一直让我感动与愧疚的方向,我甚至不知道何时他收回注视的目光,何时,悄然而去。给我一种令人心碎的错觉:我一直以为等待守候的目光,其实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就像一直都只有我。

    我看见日记里抱怨的他疏离冷漠的神情,立刻,在脑海里浮现他带着这样的神情转身离开的情形,可是一会又是下一页他柔情炙热的目光……

    看着一页页的“你”,我没有办法,直到今日,那些亦真亦假的目光就是深深打动着我,怎么可能是我自己?

    我疯一般想去证实,不,我确信,他出现过,那样光彩照人从我的青春打马经过,然后销声匿迹。

    大三寒假,我回家,我想再去找找,我再次去了秦凛原来的租房,敲门,一个高三学生家长开门,她说可以把房东号码给我,我笑着摇头。我打算去学校找找老校长,大学放假早,高中还在补课,门口依旧是冷清清的那对石狮。自从那次随秦凛逃学回望校门时,我总想再好好看看这空旷的校门。现在,我驻足于此,看着这个让我百般滋味在心头的学校大门。

    门卫老大爷看见我,开了小门,冲我叫道:“女同学,上课了,快去上课吧。”

    原来,上课了校门是能进的,我多么庆幸,那天决定逃学的他和我都不知道,那天,秋阳热烈,岁月静谧。

    那段时间,秦凛的朋友,面馆一家人终于被嫉妒的本地人排挤走了,他好郁闷,往事又历历在目了,其实我记得所有事,只是不总愿意想起。

    秦凛一个人在这里,他和老师同学的关系都处的不好,总是特立独行,可是对于生活中的小商小贩却有着极好的耐心和温柔,小区附近的小商贩都认识他,我想聪明的他一个人在异乡,还是会想要家的温暖吧,有的时候跟他一起下晚自习,他也不回家,就跟楼下卖麻辣烫的老人家聊天,聊聊老人家年轻的事情,聊老人家自得其乐的空巢生活。和他关系最好的是一家面馆,那是一家人,背井离乡来讨生活,有爸爸妈妈,哥哥和弟弟。秦凛说,阿姨总会在他要的面里多加几块牛肉,有的时候赶上他们一家人吃饭,也会添一双碗筷让秦凛一起来吃,我是后来因为考上研究生不去念,跟家里决裂,一个人在外面工作,才体会到这种陌生人的温暖。

    秦凛还跟这家的哥哥学会了骑摩托车,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去学这些东西,愿意去跟他们学如何擀面如何调料如何在早上四点起来去买菜,他对底层百姓的生活很感兴趣,也时刻准备一贫如洗只为生存,我真的是不理解他,时至今日仍不理解。

    我们逃课骑着摩托车去送回家乡的面馆一家人,检票处说我们俩没票不让进,秦凛看火车快开了,就往旁边的栏杆翻了进去。检票的阿姨大声嚷嚷,我看他身手矫健,众目睽睽之下也翻了进去。列车缓缓开动了,秦凛静默地跟他们说告别,最后列车走远了,我安慰道:“秦凛你以后可以去他们家乡找他们。”

    他淡淡说了句:“很多时候,分别就没法重逢了。”

    秦凛伤感地往火车离开的方向走着,我只好跟着他,这样安静地走远了点。

    他说,我们买俩张票,坐火车,就这样随便去哪。

    我说,我们是逃课,待会还得回去。

    他失望看着铁轨延伸的前方,没再说话。

    他慢慢扬起下巴,面朝天空,好像要与头顶滑过的阳光平行,看看阳光究竟是什么。在这样的姿态中,他脖子处一片金黄灿烂,喉结轻轻蠕动。这给我一种非常奇特的感受,寂静而张狂的神秘力量,让我不由的伸手触摸阳光。

    他站在铁轨上,直面万丈光芒的太阳,张开双臂,就是想要逆光飞翔!我曾一度以为他是从太阳上降生,现在,我以为,他在人世觉得凡尘严寒庸俗,他悲观,想被召唤回去。一会,他伸出一只手,阳光太刺眼,他无奈伸手遮挡炙热的光芒,可是,他微侧脸,仍倔强面向阳光。终于他像是被拒绝了,颓然扭头,意味深长坐在铁轨上思索了许久。

    后来我们不打算回火车站出去,想从旁边的差不多人高的杂草地穿出去,在里面扒着草走,身上都是从草上脱落的飘絮,我跟着这个难过的少年走,我同样感受着他的难过,可是这样的难过和陆景远又是不一样的,带着浓重的,倔强的,迷醉的迷茫,就像眼前看不见路的野草丛。

    最后还是迷路了。只得折回去往车站出去,出口的大爷把我们扣住说从里面出来就要票,我们没票就要补票。秦凛说我们是去里面送人的,大爷说管你送不送人,反正补票才能出去。秦凛二话不说拉着我跑了出去,大爷在后面大骂,我们俩坐着车扬长而去。

    他将车开到环河公路,放在路边,说:“宋洛水,下来陪我走走。”

    男生难受好像都不说话的,秦凛开始也不说话。

    我们面向正在下山的太阳走着,大马路快修好了,十分宽阔,应该是形象工程之类的,我们走在马路中央,忽然,秦凛抬手半挡着阳光,眯眼锐利地看着光线不那么强烈的太阳。

    “宋洛水,你想听听我唱歌吗?”

    他终于唱累了,我们便坐在大马路中间,看着太阳慢慢收了光芒炙热,它先落进了地平线上厚厚的云层中,然后从天边的厚厚云层中坠下,在它的光芒四射的那一刹,一直注视天边云层的我们不约而同叫道:“生了!”

    我惊诧看着他,他也惊喜看着我,在灿烂的夕阳中,我们相视一笑。  

    在,甚至人的一生中,可能那一瞬间都可以称上最得意愉快的一刻,有一个人和你有一样的念头,更让你惊喜的是,他刚好还坐在你旁边。

    我以为我们会针对这个令人振奋的默契时刻高谈阔论一番,可是,一如既往,相视一笑:你道,我知道,我回,那就好。

    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光芒越来越黯淡的夕阳,慢慢散去的云彩,时间像流动的空气,静静包裹我们,滞留不动,我快乐呆在这美好的一刻。

    太阳落山了,气温开始下降,秦凛仍不打算回去,他依旧向前走,到了渡口,我陪他坐在河边,他看着水中的倒影,扔小石块打乱它。

    “长大成自己满意的样子,不容易。”

    秦凛开始脱外套,我问他:“想干什么?”

    “游泳。”

    “太冷了,这么冷的天气……”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侧脸眉轻扬,眼轻挑,嘴一勾。

    “去尝试人生中的每一件事,去感受世间的一切感受!”说完他笑着看我,“我要拥有最纯净的笑容、最独立的精神、最自由的灵魂!”

    我还在思考他这些话的深意,他已经脱光了衣服,我不动声色转看另一边,听见他“吃吃”的笑声,脸有点烧,心中悸动,便走远点,在沙地上画着圈。

    听见“扑通”,我才看向已经跳进河里的秦凛,他显然强忍寒冷的河水温度,可是咬咬唇,向远处游走。

    我笑了,最纯净的笑容、最独立的精神、最自由的灵魂。

    “我只喜欢这一类人,他们的生活狂放不羁,说起话来热情洋溢,对生活十分苛求,希望拥有一切,他们对平凡的事情不屑一顾,但他们渴望燃烧,像神话中巨型的黄色罗马蜡烛那样燃烧,渴望爆炸,像行星撞击那样在爆炸声中发出蓝色的光,令人惊叹不已。”——【在路上】

    秦凛越游越远,我想起奶奶说这里暑假淹死了好几个小孩,便大声叫秦凛别游太远,可是他好像没听见,继续游走,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忽然秦凛不见了!

    我找了那一块都没看见他,这下我吓懵了,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人回应。

    我不会游泳,只能在岸上急得跳脚,跑到马路上看有没有人,一看远远的都空无一人,我就大声哭着回河边。

    看见他从河里爬上岸,吓坏的我,也不管他身上有水,扑进他怀里后怕的哭着。

    他不住安慰我说:“宋洛水,没事!”

    我仍惊魂未定,他亲吻着我的头发安抚我。

    “秦凛,你不能这样无所畏惧,太可怕了!”

    “宋洛水,除了不自由,我什么都不怕!”

    “秦凛,你是个疯子。”

    “对少部分人来说,疯才是人生的主旋律,正常简直就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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