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沉静,步履不乱
-----------------2020年上半年日记之(序)
昨下了一夜的雨。楼道口积水,水漫过第一级台阶,估计有三十公分深。电梯关闭。我被困在家中。当初开发商建造房子时,为节约成本,没有垫高地基,将电梯口建在负一层,导致每年梅雨季,都会有几天电梯停工。但水积得这么深,以至于出不了门,还是首次。
半年的日记又可以结集成册了。这项工作已坚持两年,每半年一册,现已印制两册。去年下半年的日记,因一直抽不出时间写《序》,而搁置至今。《序》为何就那么重要?就我的阅读习惯而言,打开一本书,首先读《序》。《序》最好是自己写的,他人写的,文友之间碍于面子,难免有吹捧之嫌。再则,好话是现成的。指出缺点,则需经认真阅读、思考、总结,现在谁还会花那么大的气力阅读文本,关键吃力还不讨好。不如拣点皮毛,说些套话,发点广告,皆大欢喜。自己写的序,可对作者的文风、性情、思想主张及书的内容有个大致了解,以决定是否值得一读。我买书的速度总是远大于读书,藏书中读过的仅占其中一小部分,但大部分书的《序》基本都读过。在我所读过的《序》中,王元化先生是写得最认真的。此结论也可能是因为记忆退化,脑子里只存最近读的而得出。王元化先生说,他花在写《序》上的时间比其他文章多得多。他的《序》是对他某一段时间内思想、学术的总结反思。读了他的序,就能明白,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支撑那些观点背后的阅读及思考。他的几乎所有的思想学术都是对自我反思、批判的成果,为己之学的真诚在当今世界实在稀缺。现在的作家学人,多只有一双对外挑刺的眼睛,缺少一双对内审视的眼睛,而这却是唯一令我崇拜的思想修养。一本书打开若没有《序》,直接上文章,会让人觉得草率、简陋,甚至手足无措。如同一场盛大的运动会,没宣布开始就开始了,让运动员们手忙脚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爱读《序》的人,以为无《序》不成书的人,自然是一定要在自己的书前面写篇《序》的。
其次是日记本之前的《序》有承前启后的作用。简要总结半年的学习生活,再对下半年做一番畅想。以郑重的仪式告别,再以郑重的仪式开始,对生活有个郑重的交待。对于写下的文字,依然没有耐心逐字逐句地较对、润色,这毕竟不是正式的出版物,也不打算有读者。我虽也想过“慎独”,我也懂得将一件东西反复打磨成精品,比粗制滥造十件收益更大。我佩服那些凡事精益求精的人。昨天读贺麟的《文化与人生》,谈到佩服与崇拜两种感情的区别:佩服是针对那些你所不具备的品质,而崇拜是基于共同品质所激起的共鸣。精益求精的耐性一向是我所不具备的,这可能与浮躁、功利的心理有关。如此层层往内剥,总能剥到问题实质。然即便挖出实质,也仍是无能为力。因为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具有生产精品的才能。尽管我相信天赋也需依靠后天艰苦卓绝地开发,每一位成功人士最终成功的秘诀总是汗水大于天赋,努力多于常人。所以,我对于世上的顶尖人士,包括高官、网红,都抱以佩服之情,而不是尖酸、刻薄的嫉妒。这世上成功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成功却有各自不成功的原因。故这世上每一位成功人士都有我们这些不成功者所不具备的共同特质。我这么说,是否在给自己的粗枝大叶找退路。如果我年轻十岁,我会说努力努力总会创造奇迹。而今,我只会说维持现状,心安就好。是啊,成品与精品于我而言确无多大区别。关键是这些产品中有没有一个“我在”。否则写再多出版、发表的习作,将真我隔绝在文字之外,精品之意义实还不如成品。
几乎每一个庚子年都是不祥的。今年也不例外。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新冠病毒席卷全球海内外。病毒最初的爆发地在武汉。我所居住的县城至今为止,未出现一例病例,但在市民管控上一直依照疫区的标准。疫情给我们带来的生活不便,除进入公共场合,比如菜场、超市、医院都需佩戴口罩、出示健康码外,几乎都是利好的政策,有史以来最长的春节假期、政府发放消费券、疗休养不受旅行社剥削等等。疫情也让很多人调整生存策略,重新思考人生。这场疫情让我看清了一个现实——知识分子的可恶。他们把这场疫情视为煽动民众、对抗政府的绝佳机会,在全国上下忙着抗疫的时候,他们却在喋喋不休地声讨替罪羊,以网络暴力示威。一个个学富五车,却连瘟疫防控的博奕机制、科学规律都不懂,只知道高嚷贪官污吏、专制集权的陈词滥调。帮助外国嫁祸中国者反被推为良知,站在中国立场说句公道话的反成了佞幸。是的,国是肉食者的国,但当一个人的行为对全体中国人的利益造成威胁时,国就是全中国人的国。我曾经因为身边文人圈中市侩、官僚的习气,而退出了本地文化圈。现又因为全国读书圈中无一个不是愤青的言论氛围退出读书圈。其实这么多年来,身居读书人的圈子里,除了获得几本轮不上读的赠书,也买了几本轮不上读的推销书外,确也未获得多大的收益。没遇见一位与我阅读口味相合的读者,也没遇见一位学识人格令我崇拜的长者。而一年一度的读书盛会,若不是因为可借机请假出游,实也懒得花那么多路费跑去和一群陌生人极受拘束地呆上两天。如果读者的社交不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的话,那实也没必要挤在一个圈子中,获求某种身份确认。王元化与林同奇先生一生只见过一面,并不妨碍他们成为莫逆之交。而我与网上几位文友相互阅读许多年,一生兴许都不可能见面,却是心有灵犀。而在那个圈子里,多的是等级、恭维、客套以及仇官仇富、卖国求荣。
放下功利目标,解除为实现这些目标而不得不去维持的一些令自己深感不快的社交,我终于获得了全然的自由。一个整天读书、写作的人怎么可能不进步?独自潜入更深的腹地,我有我的方向,有我的重心,有我的计划,我心沉静、步履不乱。
待我写完,雨停了,阳光耀眼,暑气蒸腾,楼道口的水也该退了……
2020年6月30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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