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遥远又恐怖的梦。直到清晨的曙光驱赶走迷雾中的暗夜,我还是那棵见着同伴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的小桉树。
我听见有机器轰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然后有人尖叫——“看,那里!我找到了传说中最后的桉树!”噪声震耳欲聋,我被连根拔起。在空荡荡的“树木博览馆”,我孤零零地站在几千平米的场馆中间,四周墙上张贴着同伴的旧照——梧桐爷爷,银杏阿姨……
成千上万的人群从世界各地涌来,如潮的人流为我提供了不少用于光合作用的二氧化碳。
“妈妈,我认识它!书上说它叫‘桉树’!”孩子的母亲尴尬地笑笑。
我认识她,她指挥着那些开机器的工人把我的同伴一棵一棵锯倒,还用铁皮包着的大家伙运到森林外边去,她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再来接你走。”
“我不要再见你!”我嘶吼着,面对空旷了的林地。今天,她带着孩子来见我,而我却可以很得意地笑——你不能再接我去哪里了,我是这里唯一的树。泪水却顺着树干淌下。
“树神流泪喽!”一个声音划破场馆上方的阴冷空气。在场的所有人赶忙跪地膜拜——“树神流泪了”,他们喃喃地说。
“吃了树神的叶子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又一声惊呼。从一个方向跑来一个人,爬过护栏,摘下我的叶子,吧砸吧砸贪婪地嚼着吮着。人们忽的从各个方向涌过来。
护栏被推翻,警笛齐鸣,我的叶子,我更多的叶子,被狂躁的兴奋的、不知所措的、满眼放光的人们撕扯下来;我的枝条,我更多的枝条,被压折、被抛到很远的地方、被无数双不同材质的鞋子踩踏地“咯吱咯吱”响。
朝阳的光辉刺过雾霭,林中的轰鸣声慢慢、慢慢地,想我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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