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风
一部讲述长兄如父的感人亲情故事《长兄》
1、月亮箐 夜 外
一轮冷清的满月斜斜挂在天边,月色下,清水河哗啦啦的绕着月亮箐向西流去。
河边不远处的山脚下,村庄静静矗立在夜色里。只有鸣虫不时发出声音,与水流声相和。
靠近清水河这边,是一栋破旧的泥坯房。虽然已夜深了,暖黄的灯光从小楼窗户透出来,映在波光粼粼的清水河上,碎成了一片片。
画面模糊,出现字幕:1976年四月 月亮箐。
2、章大家 夜,内
浦琼瑛凑在煤油灯前认真缝着一件小衣服。突然唉哟一声,放下了针线,皱着眉,捂着肚子。
又圆又大的肚子上突然鼓了好大一个包。
浦琼瑛摸摸肚子:你不要讨嫌,要乖乖嘞,妈给你做衣裳穿。
肚子恢复平静。
浦琼瑛擦了擦汗,继续拿起了那件由好多破衣服上拆下来的布料补起来的小衣服缝了起来。
把针脚收了尾,浦琼瑛将针线收好,放在针线篮子里收了起来,捶了捶后腰,浦琼瑛微微叹了口气。站起来稳了稳,端起煤油灯出了门,到猪圈看了一眼家里养的一头猪,又去鸡圈看了几只鸡,仔细数了数。
见数量对了,放心的回了屋,销上了门。
到了屋里,又看了睡着的几个孩子,给他们掖了掖被角,才吹灭了灯,躺到床外边睡了。
3、月亮箐 麦田 日 外
清水河清汪汪的流着,河两岸的台地上金黄色麦浪翻滚,一些老农正下地看麦子,一些妇女则背了竹背篓在田边割猪草。村子轮廓在麦浪那头若隐若现,十五六岁的章玉书挎着个洗的发白露出了毛边的邮差包脚步匆忙地走在路上。
看到他,地里的人都和他打招呼:“小书,放学啦?”
章玉书边笑着一一回复:“是呢。二爷,看麦子啊?”一边脚步不停。
也有与章家来往更近的人问起来,章玉书就会停下来说上几句话。
林宝香笑:小书啊,还是你懂事!每次放假都是你先赶回来帮着干活路,不像我家那个,认不得他又在路上哪点贪玩了!
正与之说话的林宝香按辈分,章玉书叫她三嬢(叔叔的老婆,和婶婶一个意思,音同娘的。
章玉书:三孃,是我脚步快。
看她还有说下去的打算,章玉书面上不免露出了一抹焦急。
林宝香看出来了,也就不打算再拉着他说话了,嘱咐道:就快割麦子了,你妈正干不了活呢,你回来正好帮着你妈收收麦子挣点工分,不然今年分粮食你们家又没有了。刚放学走了那么久回来,你还没吃饭呢,赶紧回家克吧!
章玉书感激的点点头:我认得三孃,那我先回克了。
林宝香挥挥手里的镰刀:克嘛!
章玉书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村边,就看到大妹章玉梅慌慌张张地跑了来。隔得老远就挥动着手臂带着哭腔嘶哑叫唤着。
章玉书一边小跑起来,一边回应着:“玉梅,你喊什么?我没听清!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章玉梅跺了跺脚,抬脚飞奔过来。边跑边哭边叫:哥!妈出事儿了,你快回去看看!
这下章玉书总算听清了,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章玉书:“玉梅!你说什么?妈咋个了?出什么事儿了?!”
章玉梅 总算跑到跟前来,满脸都是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心跳声大的章玉书章玉林都听见了。可她张了半天嘴,却都发不出声音来。
章玉书急急拉住她的袖子问:“妹,你刚才喊啥呢?妈出啥事儿了,是不是要生了?”
章玉梅哭的太狠,抽搐了半天:“妈不行了!”
章玉书瞪着眼珠愣怔住了。只有章玉宏仍不明白怎么了。
章玉梅:“哥,你快回去看看!”
章玉书如得指令般跑起来,被石头拌了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又立刻爬起来往家跑,越跑越快。
章玉书脚后跟不着地急急如飞,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又觉得从来没这么慢过。他的喘息声与心跳声,声声可闻。
章玉梅半晌才反应过来,也拔脚跑了起来,边跑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
4、月亮箐 日 外 麦田
与此同时,章玉书刚才经过的麦田里,几个女人聊天:
妇女一:哎!要我说,章大得(才)不是人啊,自家媳妇怀着娃,队里的麦子又要收了,也不见他回来跟着干活,好挣两个工分!
妇女二:是呀!全得(幸亏)人家这个娃娃听话,要不是这种,等他们,怕一家子都要饿死了。
妇女三:说起来,小书家姊妹几个真是,认不得人家麻琼瑛(麻,干都是当地人叫人的习惯,熟悉的人喜欢在人名前加上这两个前缀)是咋个管的,个个一放学就回家帮着干活。我昨天挨晚(同傍晚)小林他们放学还从煤场上捡了一箩炭背回家来。箩箩一大个,人都快压弯了,也是丧德!(丧德,在这里是可怜的意思)
妇女一:说起背炭来,我又想起前两年章大跟我们一起克(同去)煤场背炭,一路上连路走连路滚(同摔跤)。
妇女四:我也记得那回,我是认不得他一个大男子汉,一小截路滚了十一跤,我们要不是背子重(背上背着的东西),肚子都要笑疼了。
几人面上再不见方才那种慈悲怜悯的模样,反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仿佛说上那么几句可怜的话,她们的形象就高大了起来。
林宝香冷冷扫了聚在一起哈哈大笑的几人一眼,背上一箩猪草回家去了。
5,月亮箐村口,日
林宝香脚步快,到了村口就正好跟在章玉梅后面,远远听到了她的哭声,张三孃大惊,急步追上去。
林宝香:玉梅,你这是咋了?好好的,你哭什么子?
章玉梅一抽一抽:三孃,你快去我家里看看,我妈她不行了!
林宝香愕然:死姑娘!你不要乱说乱讲!你妈还不到生的时候咧,咋就不行了啊?
章玉梅越加哭的喘不上来气儿,林宝香急得跳脚,忙将背箩卸下,顾不上管就墩路边,跟着章玉梅就往章家赶。
6,章大家,日,外
这时候正是暑热的时候,村里静静的,只有树上的蝉声嘶力竭着,透着股不详。
[旁白]章家低矮的土房子依就破败,屋檐下挂着可怜的几束玉米棒和高粱穗,另一边挂着串红艳艳的干辣椒,那是特意留的明年的种粮,还挂着一件棕叶茅草制成的蓑衣,宽宽大大的挂在廊下,活像是有人悬了梁……
章玉书飞快跑进了村,到了自家门口,却停住了脚。由于跑的快了,两条腿抖个不停。他又试着抬了几次,却始终没办法跨过那道门槛,不敢进门。
他想不通,明明上次回来妈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刚回来,妈就不行了呢?
屋里不知道谁在说话:玉兰,你快去看看玉梅去路上接你哥怎么还没回来?你妈还有事儿要交代他嘞!
7、章大家 日,内
章玉兰应了一声,抬头就看到章玉书走了进来,张口叫到:“哥!”
章玉书急步走向床前,浦琼瑛就那么安静的躺着,肚子依旧大的出奇,只是身下不停的涌着血,铺面上染了大朵大朵的血花。
五岁的章玉宏趴在床边哭的直打嗝。
章玉书顾不上安慰弟弟妹妹。如果不是离得近,又听的仔细,章玉书可能都无法听到那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那呼吸真的是气若游丝,似乎一不小心,她就会咽了气。
赵氏轻声地叫着:“琼瑛!琼瑛!小书回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和他说罢。”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浦琼瑛发出一声长长的、粗喘的声音,出声都已经很困难了。
章玉书忙上前,在床边蹲下,把耳朵凑过去,浦琼瑛眼睛半闭着,感觉已经无力睁开眼睛了一样。
浦琼瑛(气若游丝):小书,你回来了?妈是不行了……你们就是没爹没妈的娃娃了……你好好带着弟弟妹妹,我,会保佑你们的,有事情,就克问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外婆……你…我,我对不住,你们……
赵氏听浦琼瑛咒自家儿子,面上稍微有点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章玉书面上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木然,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妈,我认得了,我认得了,你放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跟在林宝香身后回来的章玉梅也挤到了床前,小声哭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床上的妈。
浦琼瑛用力睁了睁眼睛,似乎想看清楚几个孩子。
林宝香红着眼推了推章玉梅说:“你们几小个再上前点,你妈有话挨你们说!”
章玉梅拉着最小的章玉宏跟着章玉林章玉兰一起低下头,靠近浦琼瑛。
章玉宏紧张得一动不动,惶恐又迷惑看着床上的妈妈,。
章玉书跟浦琼瑛说了一句:“他们都在了。”
浦琼瑛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什么,章玉书却像是明白了一样,说:“妈妈叫你们好好听话,不要讨嫌,给认得?”
几个孩子也只会愣愣点头,都是不知所措。
浦琼瑛又动了动嘴唇,章玉书就继续说:“妈说,她在地下会保佑我们。”
几个孩子愣愣的点头,哭的噎住了气,不停的打嗝。
等浦琼瑛跟几个孩子交代完了,章玉书跪在床前,忍不住把脸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浦琼瑛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要交代自己的儿子,但又无法张嘴,只瞪着已经不聚光的眼睛,喘着气。
三孃林宝香实在心痛,一边哭一边说:“嫂子,你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放心不下娃娃我都晓得的,我以后会帮你看着他们长大的,你歇哈吧!”
话毕,浦琼瑛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乡下的压水井水往下落的时候那种干干的声音一样。
赵氏林宝香和其他听到消息从地里赶回来的人大惊失色仔细看过去,发现浦琼瑛只剩下出气没有进的气了。
不一会儿,连出气都没有了,这是真的咽气了。
章玉书依然跪着把脸埋在床上哭,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浦琼瑛已经咽气了。
[旁白]浦琼瑛就算是临到咽气之前了,都有许多事情放不下,临死还记挂着自己的孩子,想着就算是死了,也要护佑着他们。
屋里的亲戚们都经历过十多年前那饿死人的年月,也算是见过生死的,但是看到这一屋子半大不小的小孩,就是平日多有不对付的二嬢也红了眼眶。
8、月亮箐,日,外
正在大家因浦琼瑛的死而忙乱成一团的时候,一直在外面行医的章大阴沉着脸背着褡裢慢悠悠地回来了。
月亮箐外面的地不仅仅是月亮箐人的,有几块是林家湾人的,此刻地里有人在拔地里的草。
看到章大,那人从地里站起身来招呼:章大!你回来的正好!早上你家那点的人说你媳妇不行了,你赶紧回克看看!!
章大面上惊愕,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了那人一句,加快脚步就往家里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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