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计划生育
婚后第三年，英子又怀孕了，生下二女儿腊梅，因为之前的丫头送人，英子心里的梗一直没过去，为此她对公公始终憋着一股怨气。以后的孩子不管生活多么艰苦，英子发誓绝不再送人了。
二女儿腊梅喂到七八个月，迫不得已放在娘家，让姥姥姥爷带了。第四年英子又怀孕了，生下了三女儿，取名兰心。眼看着儿媳妇接二连三地生丫头，公公觉得后继无望了。在三丫头刚出生，接生婆刚报完是女孩，公公拉着儿子大志走到院子里，对儿子训诫道：“大志啊，跟她离婚吧，你看她生那么多丫头，恐怕没有生小子的命哦，你要还跟她过，咱老刘家恐怕到你这就没有香火延续了！”
公公的声音不大不小，他的话一字不拉地传到了里屋英子和产婆的耳朵里。这个产婆显然是有阅历的人，听到这些话连忙跑出来劝：“她爷爷可不敢这么说，她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里，不能动气的，再说男孩女孩都一样，还不都叫你爷爷吗？”
“一样个屁，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丫头迟早要嫁人，早晚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己家人，那能一样吗？”公公瞪着眼睛吼产婆，吓得产婆也不敢再说话了，说完看向大志，等着儿子表态。
没想到一向孝顺听话的大志，第一次没有同意他爹。“爹，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她是我老婆，是几个娃他娘，我不能跟她离婚，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大志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脸都红了，但是态度却很坚决。
公公听儿子怎么说，一声不响气呼呼地走了，在里屋怀抱婴儿的英子心里暖暖的。随后大志端来了红糖鸡蛋茶，英子一口气吃了六个荷包蛋。她觉得自己胃口从来没有如此的好。
如果说婚姻是场赌注，看来英子押宝大志很显然是押对了。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只要你关键时刻给她依靠和希望，再苦再难她都能陪你一起走下去。
在三丫头兰心三岁的时候，英子又一次怀孕，这次终于生下了儿子。夫妻两个高兴坏了，给儿子取名松柏，寓意高大挺拔，万古长青。
可是高兴的同时，担忧也随之而来。虽然二丫头在姥姥家养，还没给她上户口，可是加上三丫头，儿子已经是户口本上第三个孩子了，计划生育风声紧，恐怕不好办。
这天英子正在院子里给儿子洗尿布，眼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自己家门口。只见领头的是计划生育部门的李主任，后面跟着几个人膀大腰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英子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关键时刻英子倒出奇的冷静，她先吩咐邻居去学校把大志叫回来，一面不慌不忙地擦干双手，来到里屋抱起儿子护在怀里。大女儿翠竹和三女儿兰心躲在妈妈身后，紧紧拉住妈妈的衣角，看来两个小丫头显然被这场面吓坏了。
为首的主任开腔道：“刘大志呢？叫这家的男主人出来说话！”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男人不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英子抱紧怀里的孩子，拢了拢头发镇静地说。
“你一个女人家，我跟你说的着吗？再说你能当家做主吗？！”主任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很快大志从学校赶过来了，一看家中的场景，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慌忙上前赔笑道：“这不是李主任吗？你来我们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我们也没个准备，招待不周，你别介意啊。”说着忙不迭地去倒茶。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没功夫跟你瞎扯淡，你就说说你超生这几个娃咋办吧？你好歹是吃商品粮的，不会不知道国家政策吧？！”主任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
“知道，知道。”大志连忙卑躬屈膝赔笑脸，“李主任不说，我也知道，超生的罚款，你再容我几日，我借够了钱马上给您送到门上去。”
“你这说哪里话，我们都跑几次了，你每次都这么推脱，又不是我个人罚你款，这是国家政策，你有钱没钱都得交！”主任继续示威。
“交，交，一定交，主任你再宽限我几日，能借的亲戚我都跑遍了，这年头谁手里都不宽裕啊，你行行好，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再多跑几家亲戚，一定给凑够了”大志陪着笑脸恳求道。
“你少跟我哭穷，今天我们就是来收钱，没钱就只能扒房！兄弟们，动手！”刘主任说着就吩咐手下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就要动手揭房瓦。
可怜大志他们这个穷家，本来已经一穷二白，就剩这间能遮雨的土屋了，如果连屋子都没了，一家人只能住草棚了。
说时迟那时快，英子抱着孩子挡在了这群人的前面。“你们要想拆我家房子，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动我家一个瓦片！”几个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哇哇哭成一团。一时争吵声孩子哭声，乱哄哄地混成一片。
李主任看着怀抱娃娃的女人，明白她不是个善茬，如果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领着一群人撤走了。
这群人刚走，英子就抱着孩子们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生活太艰难了，如果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去当泼妇啊？！但是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自己的脸面又算什么呢？！大志看着哭成一团的妻儿，眼圈红红的，两行热泪止不住地从眼睛里垂落下来。
后来大志几乎跑断了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凑够了罚款。那可是满满一大兜巾的钱啊，得多少年才能挣够啊？！
这年冬天，大志家真的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连买盐的钱都拿不出来了。生活的困顿，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让夫妻两个很是煎熬，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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