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行之寺庙

高邮镇国寺

这一趟扬州行，让我欣慰并觉得有意义的地方，一是淮安，二是高邮。而非名之扬州行中的扬州。

淮安是为周总理而去，高邮则因汪曾祺而来。

我知道高邮有个镇国寺，便是缘于汪曾祺在《我的家乡》文中提到过。他说小时候去寺庙玩过，寺门外有个“水照壁”。

镇国寺离汪曾祺故居并不远，且可以骑共享电单车到达，我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镇国寺

从汪曾祺文中寥寥数语，使得在我的想象中，镇国寺是一处郊野外僻静又荒凉的小庙。冷静，破落，斑驳，到处是岁月的尘灰。繁华过去，香火寂寥。那原是可以一探究竟的。

去到了一看，原不是那么回事。

镇国寺有高大的彩坊门楼，殿宇重重，镇国寺塔高高矗立。塔四方形，貌似西安大雁塔。广场中央一尊金身观音菩萨，格外庄严慈祥。座前的香炉重鼎香火燎绕。寺不说宏大，也够一定气派。

这与原想象中的小庙有些出入。因此，在我游逛参访的时候，总想不到汪曾祺会在这里玩过。来一定是来过，那么会是在哪一处地方呢？抬头望，青天高悬，阳光普照，那不过化作长河中的一页流沙，成了历史。

那个水照壁自然无从寻见。游览一遍，并没有留下什么深的印象。除了佛音室。说来也巧，游览得差不多，回身出来时，走在小径，身右侧一室内传来清扬的诵经声。木鱼击器相伴，悠悠扬扬，韵律顿挫，使我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双脚就把我引带到那一扇门前。门开了，是自动门。随之，诵经声恢宏一片，如打开的浪闸，轰然有声。我一时畏怯，举步欲前不前的样子。这时，有两个中年女人走进来，内客堂有一位年轻的女士合什迎接她们，也不在意我站在门口观望样。因值午时，我原以为或是粥堂吧。举棋不定中，就退了出来。走出十来米，心想还是进去看看吧。便返身回来，由那扇门直接进去了。进了客堂，左边的主堂就一目了然了。堂中地座垫上坐着一排排的女人。那个年轻女子见了我，微笑着上来要问我什么话。我说，我想看看，可以吗？旁边有个壮年男子说，可以的，可以参加，叫我坐在后排。年轻女子抬手示意引领，于是，我便跟进去，坐在右侧最后一排。

坐下来，心尚不定，只顾拿眼去看左右，堂室。堂前方供奉着三尊菩萨，半身，唅首低眉，金光闪闪。我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浊劣。大家与菩萨面对相坐，一齐诵唱。各人手边有两本小册子，经咒。中年男人坐在左前方的位置，击敲着一个法器，他身后的一排坐着的一个女人则敲着木鱼。咚咚咚，叮叮叮，均合着经声韵律伴响。我很快静下来，心无旁骛般，双手合十，闭目跟着诵唱，“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一遍一遍…，低音高音低音…，循环复唱。

观音菩萨

我想起林清玄《佛鼓》说到的醒板。凌晨四下寂静，醒板是极轻极轻的。然而，出家人，修行的人，心无杂念，很容易听见，即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历历可闻，这是完全可信的。在诵唱的时候，我想大家心里都集中在“南无阿弥陀佛”身上，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我又想到现实中的林黛玉陈晓旭，以出家医病，也是有根可寻的。人在庙堂，心无尘俗，静以修身，正是如此。一个人如果没有烦恼，健康平和，身心愉悦，也是自然的事。

坐诵了一段，开始站起来行走，边走边诵。由中年男子领头，木鱼女人其后，大家相尾跟随。经声不改不断。一开始跟着走，那么轻微的步子，并不好控制。过快会超过前头的人，难道踩人家的脚不成。走着走着，我就领会到，步律跟随着经声的律动，踩到点上，就不会乱了。再多的人，再长的队伍，再有限的空间，也行走转动得开了。

我不知此会什么时候结束，我原是来游玩的，时间限制，不由不分心。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我走到进来的门前边，就顺势退去。拿着客堂中的背包，走了出来。那是一次奇妙的历程。我想，尽管愚钝，与佛仍是有缘的。

出来，走到寺的外围。外围即是运河。上下来往的拖船繁忙地在河面上嗡隆隆地运行着。有的船队很长，有一里的样子，十余节大拖连体，呈一字竖在河面，逶逶迤迤，颇有气势。虽慢，但载量看着不小。存在即道理。如今都这样，想过去，运河的繁忙便可想而知。

小径边有不少青樟。有几棵樟树上挂着一张张小牌子，上面写的一些话很有深奥精妙的佛理。拍下来，一并记录在这里。“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心有多静，福有多深；一念凡夫，一念佛。”

离开，走过廊桥的牌坊，抬头看见四个大字“来此为甚”？这显然是句问话。它不写在牌坊进来的一面，而是出来的一面，让我们出来时自问，想来也是有讲究的。

我来此为甚呢？

这个问题的初衷，我想并不适用于我今日的到来。我来镇国寺，不为求佛，不为世俗名利，简单而单纯，仅是因为汪曾祺小时候来这玩过，这也是我来高邮的原因。所以，假便我此来参观的匆匆有失肃穆，也不能归责到我对佛的不敬上去。这是两码事。

镇国寺塔

镇国寺在地图上看，只是在运河与高邮湖相间的一狭长的带状陆地上，犹如一条小径。地图总容易瞒骗眼睛，所谓望山跑死马。其实，镇国寺所在，是有相当大的地方。除了镇国寺，还有一带草地，成了许多人郊游放闲的好去处，大人孩子，嬉戏，放风筝。帐篷一顶顶，风筝满天飞，有不少风筝落挂在路旁高高的树上，以致有些嘈杂了。

旁边还有古运河变迁遗址。我想起汪曾祺写他在湖边：

“黄昏了。湖上的蓝天渐渐变成浅黄，桔黄，又渐渐变成紫色，很深很深的紫色。这种紫色使人深深感动。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的紫色的长天。”

此一种心情，感受，原也想体验一下。实际中，风有点凉，湖有点大，视线缥缈，人有点小，似乎找不到落坐的最佳位置，也就随它去了。

还有扬州大明寺，镇江甘露寺，下次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