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爱看经典老片儿的村长。
前些天给大伙讲了1925年版《歌剧魅影》，这是“环球怪物电影”的一部大作。
从上世纪20年代起，美国环球影业拍摄了一系列怪物题材恐怖片，其中最著名的有《吸血鬼》《狼人》《科学怪人》《隐形人》《木乃伊》等等。
这些“怪物电影”有的是正儿八经的恐怖片，有的则是纯粹的剧情片，只是因为故事里有“怪人”“畸形人”等角色，而被影评人划进了“怪物电影”体系。
比如之前介绍的《钟楼怪人》，以及今天这部：《笑面人》（1928）
注：以下有剧透
《笑面人》和《钟楼怪人》一样，改编自法国文豪雨果的小说。
小说的主人公长着一张和《蝙蝠侠》中的小丑极为相似的脸，而且，小丑的形象也确实也脱胎于《笑面人》。
在观看《笑面人》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恐怖故事，看过后才发现，这是一个优美、悲伤的爱情故事。
17世纪，英格兰正处于詹姆士二世残暴统治下，人民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
克朗查理爵士，因为与国王政见不合，被国王关进铁处女处死了，他的儿子格温普兰也被卖给了人贩子。
为了把格温普兰卖给马戏团当小丑，人贩子割开他的嘴角直至耳根，让他看起来好像永远在笑。
可是，在人贩子乘船离开英格兰时，因为超重，格温普兰被遗弃在了岸边，他于是开始独自流浪。
冰天雪地里，饥寒交迫的格温普兰发现了一具被冻死的女人的尸体，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气息尚存的女婴。
他抱起婴儿，一直走，直到遇见了一辆吉普赛大篷车。
大篷车的主人于苏斯看他俩可怜，于是收留了他俩，并且组建了一个卖艺团队，四处巡演谋生。
15年过去了，长大后的格温普兰靠着自己的怪脸闻名乡里，每次演出都爆笑全场，人称“笑面人”。
他当年救下的女婴——蒂，也长得亭亭玉立，只可惜眼睛看不见。
在这15年里，三人结下了亲人般的情谊，正青春的格温普兰也爱上了蒂。
可是，格温普兰始终纠结于自己的长相，认为自己配不上蒂，每次蒂抚摸他的脸，他都会拿手挡住嘴。
原本，三人的日子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过着，可这时，一位女公爵插了进来。
这位女公爵名叫约瑟安娜，长得丰腴妩媚，性情也非常轻佻，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背着未婚夫和各种男人鬼混。
她听说最近城里有个笑面人在演出，于是定了个包厢，专程去看稀奇。
剧场里，格温普兰卖力地表演着，突然，他嘴上的围巾被拉了下来，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台下的人一见他那张怪嘴，瞬间笑得前仰后合。
可女公爵却一次都没笑，事实上，她紧张得快窒息了，她被格温普兰的畸形、诡异、与众不同深深地迷住了。
表演散场后，女公爵寄了封信给格温普兰，约他到自己府上做客，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睡他。
格温普兰读完信，暗自庆幸又惶惶不安。
他庆幸，是因为有人看得上他，说明他的长相还不算糟糕透顶，那么他就有资格娶蒂了。
他不安，是因为他没经受起诱惑，想赴约，又怕蒂知道了伤心。
因此当晚，格温普兰瞒着蒂，穿着斗篷悄悄去了女公爵的府上。
他以为蒂不知道这件事，但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蒂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公爵府，女公爵卖弄着自己的风骚，对格温普兰百般勾引，而格温普兰则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就范还是拒绝。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卧室里的铃铛突然响了：有快递到！
女公爵打开邮箱，取出里边的信看了起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原来，女公爵当年是因为继承了克朗查理爵士——也就是格温普兰的父亲的财产，才过上了今天贵族的生活。
可现在格温普兰回来了，那女公爵应该把财产还给格温普兰才对。
这件事本来没人知道，但巧的是，格温普兰在城里演出，被当年的人贩子认了出来了。
人贩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写信敲诈女公爵，并威胁：要是不给钱，就把真相公之于众。
可这封信却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女王手里。
女王一直看不惯女公爵仗着年轻漂亮就为所欲为，她想出了一个阴招：如果女公爵想继续享用财产，就必须和现在的未婚夫解除婚约，并且嫁给格温普兰。
这下女公爵上火了：她本来就想和格温普兰玩玩，可现在却得和他结婚。
绝望的女公爵盯着格温普兰那张怪脸，突然觉得命运无常，于是放声大笑起来。
她的笑像刀子一样直刺格温普兰的心。
格温普兰觉得女公爵在嘲笑自己，他挡住嘴，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公爵府。
回到戏班，格温普兰看见蒂为了等自己，在大篷车外睡着了，而她的手里，还握着女公爵写给自己的约炮信。
这时蒂突然醒了，开始诉说对格温普兰的想念。
一股夹杂着惭愧、感动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了格温普兰的心头。
他脱下面罩，抓起蒂的双手，把它们按到了自己的嘴巴上。
而蒂摸到真相后，也向格温普兰表白了心意：上帝虽然让我双目失明，却让我只用看到最真实的你。
格温普兰不再自卑，也不再徘徊，他决定用最真实的自己，全心全意地去爱蒂！
就这样，两人过起了相亲相爱的小日子。
可好景不长，一天，一伙军人敲开了他们的房门，把格温普兰押进了可怕的查塔姆监狱。
相传，凡是进入这所监狱的犯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
戏班班主于苏斯心疼格温普兰，每天守在监狱外等他回来，可最后迎来的，却是一口被抬出来的棺材。
于苏斯以为格温普兰死了，他垂头丧气的回家，对此闭口不谈。
为了不让蒂伤心，他努力地掩盖事实，临近演出时，他还指挥演员们用口技营造出笑面人表演盛况的假象。
可女王派来的弄臣，却当着蒂的面毫不留情地说出“笑面人已经死了”，并且下令他们马上离开英格兰。
于苏斯和蒂心灰意冷，他们灰溜溜地打点行装，准备离开英格兰。
可事实却是，格温普兰并没有死，他一直被关在查塔姆监狱里。
而且于苏斯即将离开的当天，格温普兰被送进了上议院，被迫参加一场贵族加冕仪式。
仪式上，英格兰的女王、大臣、贵族们纷纷到场，要封格温普兰为爵士，然后强迫他和女公爵结婚。
可是当格温普兰在仪式上露出自己的脸，现场瞬间哗然。
贵族们一边指责格温普兰嘲笑女王、嘲笑上议院，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而格温普兰在这嘲笑声中，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终于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突然，格温普兰大声抗议，他表示绝不和女公爵结婚，并大喊“就是你们这些所谓贵族，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骂完后，格温普兰拔腿逃离了皇宫，然后去寻找于苏斯的大篷车。
贵族们勃然大怒，他们立刻派出士兵追杀格温普兰，而追杀过程中，他们却遭到了善良的市民的阻挠。
这些市民同情格温普兰的遭遇，用身体挡住士兵，最终帮助格兰温普顺利逃走。
格温普兰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码头赶上了于苏斯的船。
经历了无数分分合合，三人再次团聚了，而迎接他们的，将是自由和幸福的新生活。
《笑面人》改编自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的同名小说，原著生动地描写了19世纪英国的人间万象，情节跌宕起伏，把贵族的骄奢淫逸、贫民的善良美好，以及至善、至恶的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
豆瓣网友@天堂之门柴斯卡对这部作品评价得好：雨果要是活在当代，肯定是HBO的王牌杀手。
有如此强大的原著打底，电影《笑面人》也不负众望。
直到今天，它的豆瓣评分高达8.5，imdb评分也有7.8分，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经典默片。
当然，它的经典多亏了优秀的创作者们。
《笑面人》的导演保罗·莱尼（Paul Leni）是一位德国电影人，其风格深受“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影响。
简单概括，就是电影画面明暗对比强烈，造型抽象夸张。
保罗·莱尼导演《蜡人馆》
《笑面人》是保罗·莱尼1927年奔赴美国后拍摄的。
尽管为了迎合好莱坞的商业口味，他的独特风格有所收敛，但你仍能看到，整部电影场景、服化道非常精良，很有质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真正的大制作。
此外，扮演笑面人的康拉德·韦特（conrad veidt），也堪称伟大的演员，出演过几部“电影史第一”。
比如他主演的《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Das Cabinet des Dr. Caligari），是“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开山之作，也被认为是全世界第一部恐怖片。
其夸张、诡异的视觉效果，对后世恐怖片影响极深。
他主演的《与众不同》（Anders als die Andern），则是全世界第一部正面表现同性恋的电影。
在《笑面人》中，他通过佩戴假牙演出了格温普兰诡异的笑，而这个的形象，也催生了《蝙蝠侠》中的头号反派——小丑的诞生。
1940年，三位《蝙蝠侠》的编辑坐在一块头脑风暴，想为蝙蝠侠设计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们希望这个坏蛋是一个小丑，且性格幽默，还充满矛盾性。
在设计小丑的外形时，他们直接参考了《笑面人》中康拉德·韦特的剧照。
就这样，伟大的反派——小丑诞生了。
在经历了许多漫画和电影的演绎、重塑后，今天的小丑已经成为漫画史乃至电影史上最有魅力的反派之一。
尽管相关资料表明，小丑的诞生只是参考了笑面人的外形，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
小丑和笑面人其实有着相同的精神气质，那就是人类的嬉笑背后所隐藏的悲剧性。
就拿笑面人来说，他的脸虽然在笑，可他的笑却是因为人贩子割开了他的嘴，而他痛苦的内心，也因为这笑脸而被人无视。
而且，电影已经美化了他的命运，原著小说的结局是格温普兰和蒂双双殉情。
这是何等的悲惨。
而小丑，在漫画《蝙蝠侠：致命玩笑》中，编剧同样完善了他的悲惨过往：
身为化学工程师却辞职去做喜剧演员，结果却一败涂地，穷困潦倒。
当妻子快生孩子时，他接下了一桩偷窃化工厂的犯罪任务，想给妻子凑点医疗费。
谁知，妻子却在一场触电事故钟意外身亡，而他也因为蝙蝠侠的追击而掉进了化学池，从此身体变异，成为小丑。
小丑是在经历了巨大的悲痛后成为小丑的。
所以他的笑，是对抗这个残忍而荒谬的世界的一种武器，是一种极端的悲剧性。
其实，现实中的小丑，其命运都是惨烈的。
他们大多是西方古代的侏儒，或中国古代的说唱艺人，身体畸形，依靠夸张表演博主人一笑，以此谋生。
可是他们的生死，他们的快乐与否，却无人关心。
而且在中国古代，说唱艺人是主人的财产，主人死了，他们还要跟着一起陪葬。
即使后来陪葬的换成了说唱陶俑，它们也往往是和猪俑、狗俑这些畜类放在一起的。
所以，小丑的笑不是因为快乐，它只是一张画皮，是谋生的道具而已。
其实，现实中也有很多“笑面人”，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内心却满是焦虑、愤怒和崩溃。
在职场中、在家庭中、在朋友圈里、在长辈面前、在孩子跟前，他们必须保持自信风趣，要随时露出微笑。
可他们的内心，可能已经濒临抑郁，甚至自杀的边缘。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成年人。
一群为了谋生而抹去了喜怒哀乐、时刻保持着微笑、精于逢场作戏的“笑面人”。
对他们而言，最珍贵的不过是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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