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巅峰赛牛 _【上⑵】童谣凌云响，巅峰赛牛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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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牛如坐山，骑马似凌云。
（图片来自网络：彼时山野乡村的孩子，骑着牛翻山越岭下塘渡河，那是天天有的平常事儿……）
老龅牙一马当先占据排头，把鞭梢子在空中猛地一抖，啪的一声脆响抽在牛背上。可怜老龅牙骑的是一头怀孕的老水牛，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小牛犊了。
在春天生的牛犊叫做春犊子，成长最快、体格最强、最听使唤，老龅牙的爹妈正期待着呢！（秋冬生的牛犊都叫做秋鳖蛋子，长得慢、骨架小、又很迟钝，不是耕地的好材料。）
老龅牙的小弟在后面担心地喊道：“咱老水牛都那样儿了，还能爬山吗？”
老龅牙哪管这些，一声叫喊之后，所有男孩砰砰啪啪一阵响动，腿脚磕着牛肚，鞭子抽打牛肩，摇头晃脑吆三喝四，前呼后喊你催我赶，把吃奶的劲儿都掏了出来，催促着各自的坐骑奋力攀爬。
两列牛马在一阵噼啪作响的鞭打下，撒开四蹄撅起尾巴，朝老关寨顶狂奔而去。黄大犍精壮彪悍、小黄叉干瘦利落、老水牯膘肥体壮、水刹子敦厚结实，还有一两匹骄傲的骡马，这群牲口在小主人的抽打下也都拼了命了。
（注：大犍是指阉割过的雄性黄牛，黄叉即雌性黄牛，水牯是指阉割过的雄性水牛，水刹子即雌性水牛。）
黄牛水牛们垂着嘴巴伸长脖子、耸起肩膀踢腾着四蹄、吭哧吭哧死命攀登。骡子驴马抖动鬃毛扬起脖子、尥着蹶子甩起尾巴，呼哧呼哧怒起冲锋。孩子们如疯如癫，嘎嘎闹着，嗷嗷叫着，你超我赶，你阻我拦。
牲口们似怒似狂，哞哞低鸣的是黄牛水牛，咴咴嘶鸣的是驴子骡马，人马牲口争先恐后在山岭上搅成了一股大麻花儿。
还没爬到半山腰，就已有两三头牲口蹬崩了山头，踩空了地埂，连着背上孩子咕咕咚咚地滚落山坡，跌进草丛荆棘之中。正在老龅牙龇牙咧嘴嘲笑别人的时候，忽然他胯下那头口角已喷着白沫的老母牛，一失后蹄，一个趔趄，连人带牛呼呼啦啦地滚进灌木丛中。
老龅牙和他的怀孕水牛在山脚下挣扎几次，才勉强翻身再站起来。忽然，老龅牙的弟弟在后面脸都血红了，惊叫起来：“啊呀——，俺的牛肚子啊，俺的小牛娃儿呀！”
山谷里立刻炸开一阵尖锐的嘲笑声叫好声，众人只顾自己尽情攀爬，并不在意那些滚落的人马。老龅牙得了众人嘲笑，岂能轻饶那头肚大如磙口角流沫的怀孕母牛，一阵死命抽打，再次骑上牛背，强行驱赶追上前去。
而最先登上山顶的男孩子们早已扯直了嗓门，对着大岗山谷的女孩子们，歇斯底里唱起来了：
唐僧骑马蹬蹬噔，
后面跟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得快，
后面跟个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
后面跟个沙和尚。
沙和尚挑着包，
后面跟个老妖婆。
老妖婆真叫坏，
骗了唐僧和八戒。
唐僧八戒真糊涂，
是人是妖分不出。
悟空一眨火眼金眼，
一堆妖精现了原形。
一堆妖精现了原形，
正在玩着冲锋陷阵！
一堆妖精现原形呀，
正在玩着冲锋陷阵！
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一堆妖精现原形呀，
正在玩着冲锋陷阵！
大岗底下的女孩子们，突然就被老关寨这边又是赛牛又是唱歌的阵势给惊住了。再仔细一听，男孩子最后重复的那几句，女孩子们就恼火了。用唱歌来骂人谁不会啊，女孩子比那些痞男孩儿更在行。
于是对面山谷里，又响起女孩子清脆整齐的歌声，来反击这边的男孩子啦：
小麻嘎，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爹娘想吃卷糖饼，
哪有闲钱整排场？
烙油饼，打蛋汤，
媳妇媳妇你先尝，
我到院后望爹娘，
爹娘来了莫让尝。
爹妈逃荒到南乡，
为了媳妇忘爹娘。
小老鸹，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老婆想吃冰糖梨，
拎着裤子去赶集。
跑东集，跑西集，
买回二斤冰糖梨。
躲在门脚削梨皮，
别叫爹娘看着哩。
媳妇细嚼慢慢咽，
别叫梨核噎住你。
花喜鹊，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爹娘拄拐到门槛，
借撮黑盐说半天。
白砂糖，红砂糖，
老婆要吃一声响。
老婆老婆藏紧糖，
爹娘闻着又要尝。
一碗稀饭半勺糖，
咸鸭蛋来只吃黄……
这时候，所有男孩子们早已把牛马全都骑上了老关寨顶。大家一听，这还得了！女孩子们正在唱“娶了媳妇忘了娘”，来骂自己没良心哩。一个男孩子喊道：“兄弟们，来，咱们唱‘大白菜、小油菜’！”
于是，男孩子们有的在地上蹦着跳着，拍着胸膛，挺着肚皮，有的在牛背上扭着舞着，翻着跟头儿，玩儿着倒立，都喊破喉咙对着女孩那边儿唱开了：
大白菜扑愣愣，
我叫老婆去买葱。
买哩葱不会择，
我叫老婆去买柴。
买哩柴不会烧，
我叫老婆去买刀。
买哩刀不会切，
我叫老婆去买铁。
买哩铁不会打，
我叫老婆去买马。
买哩马不会骑，
我叫老婆去买驴。
买哩驴不会套，
我叫老婆去买号。
买哩号不会吹，
吹哩老婆一脸灰。
小油菜儿扑啦啦，
娶做老婆不立家。
让她喂鸡丢白米，
让她喂鸭撒芝麻。
让她烙馍油半碗，
让她烧锅冒狼烟。
让她切菜剁了手，
让她炒菜盐一把。
让她喂猪和白面，
牛馍馍一把掐十八。
让她担水摔破桶，
让她扯草遍地撒。
让她纳底别断针，
让她绱帮线疙瘩。
让她缝补个麻袋，
补得麻袋小半拉……
男孩子们喘口气儿，又换一个曲子继续唱道：
爹糊涂，娘糊涂，
急着给我娶媳妇。
娶个媳妇大几岁，
天天跟俺两头睡。
俺伸脚，她蜷腿，
白儿黑夜撅着嘴。
糊涂爹，糊涂娘，
急着给我娶媳妇。
媳妇娶来不上床，
这个日子过不长。
我门里，她门外，
走趟娘家不回来。
爹糊涂，娘糊涂，
急着给我娶媳妇。
不梳头来不扎辫，
天天跟俺板着脸。
一盘淡，两盘咸，
喝口凉水没茶碗……
骑牛，是我血脉里深藏的一段记忆密码！
（图片来自网络：那时农村山里的孩子，骑牛翻山越岭下塘渡河，那是天天儿的平常事儿……）
正在唱着的时候，忽然有个男孩子惊慌喊道：“老龅牙，你的牛屁股淌血啦！哇啊哈哈，生牛娃子啦！”
众人被这一惊猛回头看，乖乖的，这还得了！老龅牙的老母牛两条后腿上早已血水淋漓，直流到地面上了，两只后蹄子下面已经淌了一堆的鲜血。还有一提溜白花花的粘水，带着一根肠子似的东西挂在牛屁股后面晃悠着。
苍蝇牛虻正在嗡嗡叫地上下翻飞着，在那滩血水上和牛的屁股大腿上疯狂叮咬肆意吸食着。那牛正在瑟瑟发抖浑身打颤，扭动着挣扎着，看样子真是要生小牛犊了。
但是，昨天老龅牙的爹还说，要过一个月才能生小牛的。肯定是刚才骑牛爬山的时候，老龅牙的牛摔坏了要早产了。老天爷！要是这牛真的早产了，那就等于坏了一头春犊子，老龅牙定然会被他爹用刹柱绳子给吊在树杈上打个半死。
（注：刹柱绳是一种很粗的综绳，绳子上带有一个V形的小树叉，用来帮助把绳子勒到最紧。这种绳子专门用来系紧架子车上的货物和粮食。）
老龅牙滚下牛背奔到后面，他盯着牛腿又望望伙伴们，脖子都急红了。正在他惶恐无助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山谷对面老远的地方，老龅牙的大姐正把手做成喇叭样子，像喊魂一样，拉长着调子在喊他：“老龅牙，快回来！俺大（爹）说，过会儿牛要生牛娃子了，有人来买咱家的牛！”
老龅牙一听，妈呀！这个时候有人来买牛，这不是让自己死定了吗？可是伙伴们忽然疑惑起来，有人问到：“老龅牙！你大（爹）咋知道，你的牛快要生牛娃子了呢？不是说还要一个月吗？ ”
那么，怎么就这么巧合呢？偏偏这个时候，又是什么人来买他的牛？老龅牙的爹还没见到牛，怎么就知道自家的牛，一会儿就要生下牛犊了呢？老龅牙的母牛要早产了，肯定不是只因为摔到山脚下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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