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寂寞是因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感受无法与人分享。寂寞是由于想做事而无事可做,想说话而无人与说,想改变自身所处的这一种境况而又改变不了,是的,以上基本就是寂寞的定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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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大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和他很平静地聊天。说某天遇到的麻烦事,说小时候发生过的事,说为什么我当时会有某种过激的情绪。平静地,娓娓道来。
儿子听了一半,打断我说,妈,这些话你和巧玲姨或者你的朋友说吧,我不是太感兴趣。主要是我也帮不上你的忙,也不知道给你什么意见。
我有点难过,不过掩饰得很平静。我和他说,有些事是不适合和外人说的。我和你说这些话,其实不是想听你的意见,也不是要得到你的帮助。我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见他没有兴趣听,我也就打住了话题。那时候我就有种无法言说的悲哀——我以为最爱的儿子,他其实对我的悲喜并不感兴趣。
我曾经尝试过和老公说那些情绪,比如我给他掏心掏肺地说工作上的某一件事,说我当时的不忿和隐忍的委屈,你猜他会怎么说?
他说,李五儿我早就告诉你,遇到事情让老石解决,花钱雇了他当经理,就是让他解决事情的,谁让你自作聪明地去做了。你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咋地,显你能了!……
你说,听了他这样说我,我以后还会有倾诉的欲望吗?所以,在内心里,我非常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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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是对人性的缓慢破坏。寂寞相对于人的心灵,好比锈相对于某些既容易生锈的金属。
但,不是所有的金属都那么容易生锈,金子就根本不生锈,不锈钢的抗腐蚀性也很强。而铁和铜,我们都知道,他们既容易生锈,像体质弱的人极容易生风感冒。
知识给予知识分子最宝贵的能力是思想的能力。因为有了思想的能力,无论被置于何种孤单的境地,人都不会丧失最后一个交谈伙伴,那就是他自己。
自己与自己交谈,哪怕仅仅做这一件,在别人看来什么也没做的事,也足以抵抗很漫长很漫长的寂寞。如果居然还侥幸有笔可以写下来,孤独和可怕的寂寞也许会开出意外的花朵。
知识分子靠了思想善于激活自己的回忆,所以回忆对于知识分子,并不仅仅是一些过去的,没有意义的日子和经历。哪怕它们真的是苍白的思想,也能从那苍白中挤压出最后的意义——他们所以苍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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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使回忆成为知识分子的驼峰。而最强大的寂寞,还不是想做什么事而无事可做,想说话而无人可说;是想回忆而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是想思想而早已丧失了思想的习惯。这时,人就自己赶走了最后一个陪伴他的人,他一生最忠诚的朋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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