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子不停地问东问西,试图多了解一些少管所的生活,傅山不耐烦地做着回答,大华子便赶紧掏出吃的,在十只眼睛的集体注视下,傅山开始狼吞虎咽那些茄盒、刀鱼和大米饭,大快朵颐,满嘴冒油。看傅山吃饱喝足,大华子终于心满意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来的路上气氛会好一些,大家终于可以说说话,空气也不那么阴郁了。可是谁都又累又困又饿,起的早,中午还没吃饭,大华子是绝舍不得给几个女孩买点面包和汽水的,她要省下一切钱来做好下一次探望她儿子的准备。所以大家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和心情,一路上蔫头耷脑、步履沉重地往回赶。
之后到家,大华子的脸会放晴几日,会有短暂的和蔼可亲,浮叶和姐姐们也可以轻松地喘喘几天气。
等到下一个探视傅山的周期来到,这一切再周而复始地上演一遍。
浮叶有一天和良卿大叔聊起这事。
“叔,你知道我去看傅山的感受么?我一直形容不出来,后来我清楚了,那叫屈辱和荒唐。”浮叶还不太懂得屈辱的真正含义。
“傅山是罪犯,他打人,抢东西,偷东西,犯了罪,被关进去的是少管所,他在那里面是要经受教育和改造的,要认识他的错误,改正他的行为,而我妈却拿他当祖宗一样供着,犯罪还有理了?傅山怎么可能学好?”
“每次去还得叫上我们,一个都不能少,我数学竞赛都不让去,非得逼着我去看傅山,不愿意去也得硬着头皮去,这算什么事呢?大姐和三姐其实都不愿意去,我猜我爸也是不愿意去,可是不去,我妈能把我们吃了。我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到那种地方去,脸都丢尽了。你知道同学们怎么笑话我?他们背后怎么看我?谁都知道傅山是我弟,被关起来了,我的班长也被老师拿下了,就因为我有一个那样的弟弟。有他的存在,我就够倒霉了,还得去看他,更是奇耻大辱。”
“叔,我就是不明白,妈为什么这样宠爱傅山?就因为傅山是她的儿子?儿子是她的孩子,我们当女儿的就不是她的孩子了,是吧?她怎么从来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她这样惯着傅山,傅山能好才怪!”
“叔,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考到外面去,我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家,离开我妈,离得越远越好。”
浮叶絮絮叨叨地和良卿大叔说了这么多。她下决定要用一生的努力去逃离,逃离这个家。多少年后,浮叶才发现家是它的根,永远的根,剪不掉、扯不断、理还乱,无论她怎样逃、逃得多远,她都没有办法和这个家撇清关系,她的心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坚硬,她越是想逃,逃得越远,家那根线把她拽的似乎越紧。
良卿大叔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听着她喋喋不休而又气愤至极地诉说着这一切,他也不知如何来安慰这个孩子,只能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浮叶嘤嘤地哭了,她把她的头很自然地埋在了良卿大叔的怀抱里,她此时特别需要这种抚慰,渴望这种爱抚,极度地需要与渴望。良卿大叔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抚慰着这个可怜的姑娘。
浮叶觉得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怀抱和温暖,无论从母亲大华子身上、父亲傅生身上还是她的奶奶和姑姑身上,浮叶都没有体验过,她们从未这样抚慰过她,和她有过这样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在浮叶的记忆里从未有过。所以这个怀抱让浮叶如此地迷恋和苛求,她觉得这里真温暖,无比安宁,她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完完全全地依托在这个美好的怀抱里。
浮叶的眼泪决堤一样留了下来,她说不清这泪水是对自己境遇的悲哀,还是对傅山和大华子的愤怒、亦或是对良卿大叔的依恋,她在这个怀抱里啜泣着……
可是,大华子突然出现了,她撞见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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