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箔子,盐城方言叫编pa子。就是用极细的麻绳把芦柴编织成帘子状。
这活儿看似简单,但是从取材到加工,那过程也浸染了农家人数不尽的艰辛。
晚秋时节,正是芦苇成熟收割的季节。天才麻麻亮,母亲就跟请来的帮工范二爷一起撑船到离家二十多里外西荡割菜草去了。茫茫芦苇无边际,潇潇芦声秋风劲。母亲头扎包头巾,娇小的身影随摇曳的芦苇时隐时现。芦柴生长在浅滩上,需赤脚下去,晚秋的荡水凉意袭人,透心的冷。双倍人高的芦柴被母亲用镰刀艰难地成捆地砍割下来。常常是装满一船芦柴到家时已经是月上树梢的时刻。
隔日,割运回来的芦柴还得分拣。方言叫die芦柴。在天井里,放上一个大板凳,上面斜放上一捆芦柴,长的被抽出编箔子,矮的被用来做菜园的栅栏,再短的被当着柴火烧。这连日操持的活儿常常累得母亲腰酸腿疼。
细麻绳是用手搓的。旱方上长出的大麻被剥皮晒干,然后用刀抽成丝,这活常常是祖母在那做。搓绳就是我跟姐妹们的事情了。尽管有时也想偷懒,但终敌不过父亲的严厉的眼神。我们往小板凳上一座,成把的细麻夹在左腋窝里,抑或是夹在两膝盖之间。细麻绳压在微倾的屁股下面压着,两只手均匀地搓着,时不时地吐上一点唾沫儿让手掌保持一定的湿度。搓久了,摊开手掌一看,镶嵌黑边的掌心至今回想起来都记忆犹新。昏黄的灯下,常常是搓着搓着就打起瞌睡。当回头看看绕在板凳头上隆起的麻绳,瞬间又会很有成就感,睡意顿消。
备下了芦柴跟细麻绳就可以开工编箔子了。两人分站在架起的支架旁来回走动,像《黄帝的新装》里的两个骗子,手舞脚动地编着。绕着麻绳的坠子甩过去,撂过来,麻绳在缩短,箔子在伸长。用不了半小时功夫,一捆箔子就编好了。
身体的劳累对于已经习惯了繁重农活的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缺衣少食的生活带来的寒冷与饥饿也能够抵挡,要命的是这种凭体力干活还得瞻前顾后,战战兢兢,最不能让人忍受。
在那时恶劣的政治环境里,搞副业属于走资本主义道路,编箔子自然属于禁止的事情。这种贫穷落后的生活本来已经无望,努力却是让人更无望,这最是让人心痛不已。
时逢盛世,忆及动乱贫困日子里的编箔子,愈发觉得要倍加珍惜当下,以一颗感恩的心面世,不负时光,不辜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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