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09路

作者: a6e233e1dc20 | 来源:发表于2018-05-10 00:54 被阅读0次

    六个月:

              镇里的蔬菜卖的很好,可是长得更好。仅靠不稳定的外销和镇上唯一的食品厂的需求,无法满足庞大蔬菜总量的输出,造成供远远大于求的产能浪费,很多菜农的田地里堆满了腐烂的蔬菜,原有的垃圾堆上又覆盖了新的垃圾。

      但是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很快找到摆脱困境的出路。菜农纷纷脱下沾满了腐烂菜叶的粗布旧衣,摇身一变成了西装革履的城市白领的装扮,投资办厂,一座座小作坊形式的食品加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

      “秃头食品加工厂”,“狗蛋食品加工厂”,“撑死你食品加工厂”……各种充满乡村特色的名称因运而生。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古怪粗浅的厂名,倒不是因为民众的文化水平低造成的,在前几年政府组织的扫盲运动中,大多数镇上的居民都至少拿到了小学学历,别的本事没有,到新华字典上找个儒雅上档次的名字还是没问题的。造成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还是人们心中贱名好养的老观念,毕竟现在外面经济不景气,到处都是倒闭的民营企业,还是先讨个好彩头,希望以后工厂能好好的生存下去。

      这样一来,颇具先见之明的居民顺利地选个“好名字”,可是晚点加入食品加工阵营的群众犯难了,“好名字”就那么几个,食品厂那么多,不够分啊!一时镇里的产权纠纷不断。

      在我家邻居老张头的隔壁住着的王大爷,家里也承包了几亩垃圾田,老人家老当益壮,也想利用余下的时间干一番大事业,利用传统的腌制手艺,打算开一家咸菜加工厂。王大爷找来一个木板竖在在自家门前,挥笔泼墨,准备给工厂起个名。可是写了擦,擦了又写,一连好几天,老人累的打了几瓶点滴,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名字。最后老人一狠心复制了一遍自己邻居的厂名,结果被领居家告上派出所,还扬言如果上面不给处理,他就沿着镇上这条国道,一直告到中南海。派出所也急了,赶紧来到王大爷家,勒令他改厂名,而且罚了五块钱,作为警告!

      王大爷悲愤难耐,一怒之下给厂名定位“毒死你食品加工厂”,镇上所有居民都知道垃圾堆的蔬菜是有毒的,但是外人不知道,要是有人看到王大爷的厂牌,知道了这件事,小镇的菜和加工的食品谁还会买啊!团结就是力量,镇上自发组织一个游说团,以正规军一个团的人数编织,轮番来王大爷家劝说。

      在所有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王大爷面不改色,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事后也觉得这么做不合情理,而且自己家的菜也卖不出去,于是退一步表态改字不改名。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王大爷的食品厂正式开业,厂名是:蠹鸶縌食品加工厂。读音和毒死你食品加工厂的相似,只是字变了,就连镇上文化水品最高的中学校长也只能认出其中一个,还很有可能是蒙的,这下大伙安心了,只要镇上以外的顾客认不出来,就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下的秘密,放心地吃菜,开心地中毒。

      镇上居民大都有了自家的产业,农民翻身做了老板,有了一定的身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从事低俗的体力劳动,对工人的需求猛增。于是家家门口贴满了招工启事,可是还是招不到人。有的居民突发奇想,抱了一沓招工的纸张,拿了一罐浆糊,站到马路中央,拦住来往车辆,说:此山有我开,此路有我在,要想从此过,贴张小广告。

      此后很长时间,无论是由南向北,还是由北向南进出神龙镇的车辆,不管什么颜色进来的,出去的时候皆是一身贴满广告的雪白,活像奔丧的队伍。

      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方法取得辉煌的成果,没过过久,小镇上不断来了很多周边的打工人流,不少人来了又走了,说:本来以为能在奔驰车上做广告的企业规模一定很大,没想到就是一家腌泡菜的作坊,真他妈的没意思。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留了下来,他们大多数都是在货车上看到的广告,心里的落差不大,选择接受现实。

      小镇上一时人满为患,用工短缺的问题得到了完全的解决。有了庞大的人群基础,就能产生大量的生活垃圾,有了大量的生活垃圾,就能种出能填满大海的蔬菜,有了海量的蔬菜,就能保障不计其数的食品厂,有了不计其数的食品厂,就需要生产巨量食品添加剂的化工厂,有了这两大产业支柱,就能养活数不胜数的工人,如此这般循环下去,神龙镇就有赚不完的钱。

      就这样,镇上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在小镇繁荣的影响之下,我家的超市生意日渐好转。虎子顺利走出看守所,在朝朝日上的繁忙生活中,我也渐渐淡忘了小白和小黑,只是偶尔间回想起小黑就会觉得挺好笑,为什么明明黑黑的一个人偏偏叫小白,就好像明明是有毒的蔬菜,硬是冠名为绿色无公害食品,非黑即白,非好即坏,这个社会真的很有意思,也无怪乎老张头活了一把年纪还不舍得死,死了多可惜啊!只是无聊之余,我心里还有几分隐忧,小黑会不会揭发我,毕竟我把她的车撞得不轻。忐忑不安过了多日,外面也没有异常什么风声,想必一切真的就过去了。

      我说:你看人家都换了牌子,我们把超市的牌子也换换。

      虎子说:好好的牌子换什么,再说也没什么好名字了。

      我说:不!还有一个。

      虎子说:龙虎门!

      我说:对!龙虎门。

      龙虎门是一块我和虎子自制的木匾,挂在我家客厅门口的正中央,这张板子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我俩数次的翻新加固,依然暂新如初。

      想当年,我俩无依无靠,年纪尚小,组成龙虎帮相互帮助苟活至今,如今龙虎帮早已不在,可是龙虎门这块破门板还在,我们长大了,这张木板见证了我俩十年走来的不容易,在我们内心有着不可估摸的价值。

      我把中国移动赠送的超市广告幕布摘了下来,剪掉中国移动的痕迹,到最后只留下超市两个大字,还有字幕背后印上去半罐王老吉,然后贴在“龙虎门“三个大红字的旁边,粘上去,刷了一层油漆,于是超市以暂新的面貌出现在眼前。

      “龙虎门超市”

      这个气势磅礴的名字攒足了来往路人的目光,但是没有带来我想象中的收益,不过无妨,每次看到这个名字,心里都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他记录了我俩十多年来的辛酸荣辱,他就像我们的过去,无论现实怎么改变,逝去的过去是不会变的。

      我说:从今天起,我俩把以后的收入留出一部分。

      虎子说:现在我们基本上属于月光族,哪有多余的钱?你要做什么?

      我说:省省总会有的,你看,镇上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的外来人口,需要大量的房子。我们家后院还有很大的空间,我想存点钱,用来盖几间平房,出租给外来的人口。镇子变了,居民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我们也该尝试新的生活方式了。

      虎子说:没想到你也学会居家过日子了,很好!我有一个朋友小丽,手里有些存钱,我先去问她借点。

      我说: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样的朋友?

      虎子说:怎么,我就不能交个朋友。

      我说:小丽是做什么的?

      虎子说:洗头的。

      我说:那她还会理发了?

      虎子说:她只会修理秃头。

      我说:光头啊!现在不都流行长发吗,就连老张头的朋友王老头头发快掉完了,还卖了一个假发套显摆,这个行业可不好干?

      虎子说:你不懂!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这都是外面大都市的产物。

      我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虎子说:也不能算是认识,只是前些天她来找过我,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什么都不太熟悉,想让我帮忙照应,我想想也是,就答应了她,两个人合作做点事,然后成了朋友。

      我说:挺好!

      今年这个夏天异常炎热,房间一台九零后的吊扇“呼呲呼呲”转的挺快,就是没有风,我和虎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是一个字“热”!

      虎子说:我带你去酒吧喝杯酒,那里有空调,凉快!

      我说:我还要看店,走不开。

      虎子说:这么热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生意,走吧?

      我说:不行,我要为我的新生活的目标坚持下去。

      虎子说:行!我走了。

      我说:我还是去吧!

      虎子说:怎么改了主意?

      我说:这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生意!

      虎子说:我刚说过你不听?

      我说:后来我想想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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