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腊八
1992年,天是真的冷。
车窗上厚厚的霜,我不停地刮着挡风玻璃,孙师傅几乎趴在方向盘上,艰难地看着路。发动机在轰鸣,前方车灯在闪烁,车里的旅客摇晃着,客车在回程的公路上喘息。
外面风好大,雪被风横扫着穿过公路,形成一个个有棱角的雪窝子。
车晚点了。
他不会一直站在天桥下等我吧!这个不戴帽子围巾的家伙,这么冷的天,他不会等了,可我为什么又希望他在那里等着呢?
六点半了,雪越下越大,雪花一团团地扑向车窗。客车艰难地爬着。
“你有约会?”孙师傅依旧是那个姿势,瞪着前面。
“没有。”我一愣神,“为啥这么问?”
“像!”孙师傅笑道:“今天冷啊!因为你一直不说话就更冷了。”
“这有联系吗?”
“你若没有心事,怎么能这么安静。”
是我平素话多暴露了自己吧?我想。与他分手一个月了,我觉得他会是那种坚持等我回头的人,或者,我的潜意识里希望他等我。他那天气急败坏地呐喊,“我会在这里等你!”我其实当时是不屑的。可是此刻,我既希望那是他的愤怒,又希望是他的誓言。恋爱的女人会是这样矛盾又矫情的吗?
水箱开锅了。孙师傅拎着水桶跑向路边的小店。
旅客们都坐不住了,车厢被跺脚的声音震得摇摇晃晃。我仿佛听见了他的跺脚声,仿佛看着他缩着脖领的样子,他的围巾,还在我这里。车灯闪烁的远方,他瘦瘦高高地在雪花里晃动。
车上了102国道。
“这些天没见你男朋友接你呢?”孙师傅拿起磁带,快速地刮着玻璃。
我不想回答。
“你们分手了?”孙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其实车厢里昏暗,模模糊糊,借着前面的车灯,我能看见他回头。
不知怎么回答。
“依我看,你们不是分手,至少心里没分。我要不要告诉你,我在天桥下看见过他,像是在等你,不止一次。”
我差一点冲口而出那都是哪天,却生生地咽了回去。
终于进站了,天桥上人头攒动,应该有趟火车进站了。
“今天没在吗?”孙师傅在车灯转弯的时候,像自言自语地疑问,又像是说给我听,我们都使劲地向那边看。
天桥下一片朦胧,是飞雪,是人影……
我的忽然心沉了下去,陡然冰凉。
“这天太冷了,可别冻凉了心。”我扫车时,孙师傅一边放水,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我,其实在好多天前就暗下决心,如果腊八这天,他依然在那里等我,我就把心交给他。
“哈哈哈。”
我直起腰看向前面,雪好像更大了。
“孙师傅,晚点了呀!”
雪花一团一团地盛开着……
情定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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