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

1

我同小猫小狗特别有缘，尤其是那些被丢弃的奶猫和小狗，单单是这个假期里，我遇见了好几窝。

捡到过一只小奶猫，从马路对面摇摇晃晃地走进我工作的地方，我瞒着老板偷偷地藏了起来。

她瘦骨嶙峋，见到生人便警惕地拱起背部，翘起尾巴来，歪歪斜斜地绕道而行，一点可爱的气息都不见了，像是从生死线上挣扎而来。她的尾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折成了直角，触碰时会让她紧张地挠人挣扎，如此才会恐惧人类的吧。我又哄又摸地将她骗进屋子里，喂点松软的甜面包屑，竟也开始粘起人来。

从前不知道什么是猫奴，直至她乖乖地把头蹭到你的手心里，舒服地眯起眼睛，还会蜷在一团乖乖地让你摸耳朵，任是谁都抵抗不了这样的撒娇。同我一起共事的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存在，可是即将回到各自家乡的我们都无法承担照顾一个小生命的责任。

后来，我们送给了一个小餐馆里的男孩，初次见面时，撒娇的样子也像只小猫。“阿姨，我想要这只小猫好不好。”---恩，就是眼力见儿不好，我那么活泼可爱怎么可以叫阿姨。

同事们来来去去看了好几次，确认了小男孩没有虐杀小动物的倾向，小猫吃好喝好，才安下心来。这是我见到结果还算不错的领养。

而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2

够狠心的主人，在新生小狗还没有断奶，眼睛都睁不开时，就投进垃圾桶，或许又因为良心发现，又把小狗放在草丛里。我也没想到平常神经大条的人会注意到微弱的叫喊声，寻着声音拨开草丛，看到胖乎乎的两只小狗，脐带还挂在肚子上，一点一点地往对方身上靠拢，也许是饿了，本能教它找到腹部的位置发出微弱的吸允声。

我一脸兴奋地捧着狗宝跑进家门，却忽略了一点。

作为学生的我，一旦回校。相当于将猫狗丢给家里忙碌又不喜动物的长辈，既不负责任又仅仅是满足了自己喜爱的小贪心，这是极不理性的残忍的善意。或者说是同情或是说是伪善，这一类感情并不值钱，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我理所当然地被呵斥了一顿，而且不洗两遍手不许上餐桌。

第二天草丛里的小狗又多了三只。

3

听说未足月的小狗无法进食人类的奶制品，给他们洗了澡，擦了秽物，喂了点水，我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这是连救助站都拒收的小生命，那里其实本来没有什么救助站，一对中年的夫妻着手建立了一个流浪动物保护中心。

这几年来收养了几百只流浪狗流浪猫，员工却始终只有他们夫妻两，很多的收入都投入为了养活这些动物。

打电话过去之后，对面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女声，是她告诉我：如果是刚出生，太小了，养不活的。她那里有几百只狗，没办法照顾它们。

就算是救助站的他们也很理智。

箱子里一只白色的小狗，尾巴尖儿上还有一个小黑点，它奋力地钻到最角落，靠在兄弟姐妹身上不动了，起初你还能见到它起伏的腹部，安安静静地呼吸，就算其他小狗如何烦躁地扭动身子，它都保持着仰着的姿势好像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却连身子都僵硬了。

这个过程很快，很明显。不用去触摸，只 一眼，你就晓得它身上没有了一点鲜活的气息。将其他小狗挪开地方之后，它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翻了个儿，我确认，这是真的死了。钢筋混凝土里，连埋藏的土壤都没有。因造物主的神奇孕育出来的血肉，在失去支撑后，连着箱子一起都被留在了垃圾桶里。

下辈子做个人多好。

如果是弃婴，百公里的人都会团结起来关注她。

稍微好一些的，毛长全了脱离吃奶阶段的时候，才会把一窝都给扔了。要我说，既然要扔，连着狗妈一起扔掉倒更人性一点。后来朋友把它们接到宠物收养较多的小区，写上领养二字，放在了最热闹的公园里。

很快箱子不见了踪影。

我们看了附近的垃圾桶和草丛，以此确认是不是被扔了。哪里都没找到，才想着说大概有好心人拿走了吧。

乡镇里的狗，绝大部分都不是算得上品种的宠物狗，都是养得邋里邋遢，拴在门口的看门野犬，送不了人，又不肯花心思去绝育。往往生一窝扔一窝。

真的要扔，请把人家一家老小都搬出来，光扔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摊手】

这样瞧见得多了，我再遇见一窝小狗在箱子里拱来拱去，纵然同情心使我难堪，也再难做出任何举动。我知道，除了人类要十几年才能独立，其他任何生灵，不超过数月便能自由。对于这些生灵来说，被遗弃从来不是一件非黑即白的事。

4 题外话

我并非是一个大发善意，什么都没办法不管不顾的人。

而且我超级怕麻烦。

听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子，通感强烈的他但凡遇见痛苦的人，也会感受到剧烈的煎熬，这种煎熬叫他备受折磨，于是乎他总是向周围的陌不相识的人伸出援手，而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神创造了另一个人，他感受不到那些人的痛苦，只会单纯地重复另一个世界里男子的做法，帮助一个又一个跌入绝望的人们。

这两个人都有名字，一个叫做善，一个叫作伪善。

第一个世界的那个男子是伪善，另一个叫作善。

因为第一个世界里，伪善做的任何善事都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满足自己的欲望。

大意似乎是在直射现实世界里人们唯利是图，作所有事的原因都是基于自我。就像我为同情做的很多无效努力可能都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这样的事实叫我心惊胆战。

夏目漱石说：“不屑于隐藏自己冷漠的人才是真正的诚实汉。”

那我还是相信，此处的伪善和故作冷漠都是人性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