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奶奶家吃饭时,换拖鞋动作慢了些。
奶奶问我叫怎么回事。我说道没啥,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崴着脚,无大碍。
“唉,你像这年轻娃们摔一跤没啥,自个就缓过来。像我这年纪要是不小心,嘿,那就。”
“没事,坚持喝牛奶,预防骨质疏松,最近不是订鲜奶么?”
“是啊,是啊。”
这让我想起姥爷突然过世,缘由也是摔了一跤。
生命真的很脆弱,一不小心那柄烛就熄灭了。
妈妈失声恸哭,在灵堂里瘫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源源不断,干了又涌出,呜呜咽咽的嗓子发出若有若无嘶哑声响。
守灵时,妈妈执意留在那里。
我尝试陪伴她,她说希望和姥爷单独呆呆。
家人听闻此事把妈妈生生架回家。但她在姥姥家客厅的地板上躺在地上摇头哭喊着我要我爸,我要我爸,我爸不在这里。
恒温动物失去温度,本沸腾血液也会一点一点失去动力,象征生命力的鲜红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整个仪式持续了三天,期间奶奶和姑姑也来祭拜,时间仓促并没有仔细招呼。
三天已过,所有的人会再看最后一眼。我忘记戴上眼镜,但青灰褶皱的面庞,虽然入殓师有进行化妆,还是非常明显。
没有多停留。
下葬的时候,棺木利用坡度推进去。接着铲子铲起黄土就此掩埋。
入土为安。
人常说对逝者最大的慰藉就是生者好好活着,但感情的事情不是说放下就会放下。
她时常站在阳台发呆,默默流泪,每每梦里见着醒来却空无一物。
“你姥爷腿脚不便是年轻时地质队东奔西波,常年在潮湿的环境,虽说后来终于回来,可病根儿还是落下。”
“我曾抱怨你姥姥做饭不好,多说了几句,你姥爷说要体谅父母的辛苦,半开玩笑说生的做成熟的尽行啦。”
“你不是说粉色的床单不适合你么,你再用用吧,那床单是你姥爷打门球比赛的奖品,给妈,留个念想。”
“当年啊,你姥爷虽然上了大学,不过啊,种果树一点也不含糊,对果园的设计,果树的品种,记录详细的不行。我去帮忙干活时开始偷懒呆在阴坡里,有时想着我当时多干些,你姥爷身体也不会……”
妈妈一件一件讲,我在她身旁仔细聆听。
说着说着,似乎悲伤的波澜沉寂下来。
我以为妈妈已经收起眼泪。
时间真快,一年又过去了。
我抓紧手中的方向盘,时不时踩几脚刹车,盘山公路连绵不绝,直到出现一座横跨沟壑的长桥。
终于要到了。
早春时节,风沙不止,一行人身着白褂,头顶麻布等待相关事宜的准备。
商议好后,排起长队,晚辈们(自然有我)扛着花圈,步履缓慢去往目的地。
几经黄土小路,路旁田野里的庄稼依旧毫无生机可言。我猜是真正的春天还未到来。
妈妈步子快起来,渐渐脱离长队,在坟头的背面,弯膝跪下,握紧拳头又松开。
“呜哇——啊——”
滚烫热泪滴入泥土,转而冷却,泪水不管,依旧要温暖起脚下冰冷的土地。
是,若无人,摇摆身姿,再次不能自已。
蓦地,那粉色的床单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直用下去吧,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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