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白菜

刚刚听闻莫言的《卖白菜》被选入中学教材，我是没有读过，仅仅凭几句介绍的文字，了解到莫言小时候农村生活的不易。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农村生活，记得我们那时也进城卖过白菜，不贵，1-2分钱/斤。

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记得山上都是白雪皑皑，尤其是那个松树，压得低低的，好像没有脾气的老农，坨了背。

我们家的自留地，除了红萝卜白萝卜，还有甜菜雪里蕻，种得最多的就是白菜了，这个白菜呀，是冬天里蔬菜的最爱！哪怕少油盐，只要将白菜炒了，加上剁辣椒拌炒，就是吃不厌的美味啊！这里面的剁辣椒比纯粹单独炒一下的剁辣椒美味多了，根本不用舔加什么味精之类的佐料，真正的天然绿色食品！

那个白菜也不是多得吃不了，它还有一个奉献，那就是卖来换成钱，不是用来添置小家伙什针头线脑，就是买盐，买点灯火的煤油，用处大着呢！

记得每每都要接近腊月二十八了，家里才开始拔白菜去卖，为什么呢？一是年根能卖个好价钱，不是有一句大实话：年根年根，水都要涨三寸！意思是年根什么东西都会贵，但是点灯火的煤油不会涨价。

那一年，天气奇冷，记得屋檐垂下的冰挂都触碰到地面了。

也是到了腊月二十八了，大清早，我们家拔了不少白菜，平时懒得起早床的我，也跟着父母亲早早就起来了，很是兴奋，心里想着拔了白菜之后，也能跟着父母亲进城一趟，要是能让父母亲给我买上削铅笔刀，再要是能让我去书摊上看上一本小人书连环画，那该有多好！

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只是多年一直都没有实现过，而今年，我想，父母总不会不同意了吧！

因为，才过了没有多久，学校放了寒假了，学习成绩也公布了，更让父母亲开心的是，学校的老师敲锣打鼓，干什么啊？敲锣打鼓，让我戴着大红花，从放学一开始锣鼓喧天，把我送回了家！为什么呢？我的成绩优秀，学校不仅又是发奖品给我，免了一学期的学费！还发给我一张大大的奖状。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天朦胧胧的，父母亲早早就到了自留地了，打算弄上三挑白菜去城里面卖去。

可惜我没有和父母亲一样醒这么早，只是比平时早得多，今天得好好表现表现，能帮一帮父母亲拔白菜，或许这就是农村孩子该有的表现，但是我不同，平常呀，他们很少让我参加劳动的。

不过，要拔三挑白菜，不简单，尽管还有勤快的姐姐在帮手，但要尽早收拾好，早早赶到城里卖个好价钱就不一样了。

菜地里，不论是蔬菜，还是菜地的空隙，都落有厚厚的雪，这样，无疑加大了拔白菜的难度。落脚怎么也不知道深浅，拔白菜成了挖白菜了，得先将手从白菜周边的厚雪探进去再拨弄开厚雪，才能估摸到了白菜。

好在白菜包裹得紧实，拔将起来时也不算怎么费劲，也好在父母亲教我拔白菜之前用脚踹一踹，使白菜的根松动开来，总之拔起白菜来会省劲多了。

一家四口好不容易整了三挑白菜，太阳已经从东山头快探出头来了，天也就大亮了。

正好，进城！

父亲让姐姐挑那一担轻一点，其实也不轻，姐姐挑起来也不轻松，个子不高，身轻如燕不到六十斤的她，力气啊，看来不小！父母亲每一挑都称了一下，父亲的那一挑最重，快一百六十斤，母亲的那一挑也差不多一百一十斤，姐姐的那一挑最轻，有八十多斤。

他们三个肩上的担子都比自身的体重重多了，但是，挑起来，并不显得很费劲，为什么？都听说了，昨天都卖到2分钱一斤了，今天或许能卖到叁分肆分钱一斤。

幸亏我们那个小山村离城里不是太远，也就是十一二公里左右吧，但是，走的是山间小路，路面上不是结冰，就是有杂草绊脚，所以，单是行路就不好走了，更何况挑着重担子呢？

真真切切不容易，出一趟山路，好说歹说，总算是走到大路上了，轻松那么一点点，可是，时间一长，挑白菜的担子只会越来越沉。姐姐看起来有点吃不消了，她的力气毕竟不大，何况她的那一挑白菜足足有她体重的一倍半！

尽管母亲看起来也有点吃不消，但是没有姐姐那么费劲，父亲的力气倒是还可以，他就开始挑起“猴子担”(意思是先将一担放在前面不远能看到的地方，再返回来挑另一担，如是往复)。

这样子，母亲偶尔挑挑姐姐那一挑白菜，而父亲就接上母亲的那一挑白菜，如是往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这样子，到了城里还是不算太晚，才九点多不到十点的样子，街道上可是人来人往，一盼繁忙的景象，喧闹异常，即使隔着窄窄的一条街，要想听清楚街对面人的讲话，几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摆卖的地方，可是一看，一样卖白菜的还真不少！

只听见：“白菜么白菜，新鲜的白菜，一分五一分五一斤！”

又有声音好听但不中听：“我的白菜冇问题，一滴露水都冇得，有一滴露水的话，只要一分钱一斤！还不行么？”

这下可好，我们家的白菜要比昨天少卖不少钱！只听闻母亲对着父亲就嘟囔开了：“我说昨天就要来卖的，这下好，贱卖了几十斤煤油的钱，都可以点一年的灯了！”

父亲有点不服气：“没有事的，我们家的白菜硬实，或许能卖个不一样的好价钱！”

姐姐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们摆的不是地方，我听那些昨天卖了白菜的讲过，有一个地方能卖出好价钱！”

姐姐悄咪咪地靠近母亲的耳边说开了，母亲听清楚了，于是立马挑着担子就走。父亲觉得好无奈，只好紧跟其后。

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也是人山人海，比刚刚那个地方还喧嚣，简直是尖叫声一片，喧喧嚷嚷，根本听不清人家在说什么。

嗯，此时此刻，最最关心的还是白菜的价钱：“一分五啊一分五，鲜嫩鲜嫩的，你看这菜帮子，多细腻，掐得出水来！”

可是母亲一听到这个价钱，又对着父亲连珠炮似的立马嘟囔起来：“就是不听，非要去给人家打嫁妆木器，这下好了，等于是给别个白做了，你送给人家还有个人情，天下掉钱还要起得早！这下好了，我就是昨天一个人来，也不至于亏那么多钱！今天谁要是敢买煤油，我饶不了他……。”

而我呢，在一旁叨咕开了：“姆妈，有五分钱吆？我去看连环画！”

父亲见了我，不置可否，姐姐却说了：“一颗白菜还没卖了，哪来的钱？”

母亲最终倒还是回了话：“能卖出去4分钱一斤的白菜，连环画准你看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