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白菜

卖白菜，它不是指一个人在寒风凛冽，或者骄阳似火的天气里摆着路边摊大声吆喝卖菜喽，卖新鲜便宜的白菜喽。它也不是你坐在空间密闭的菜市场，鼻子呼吸的是混浊的空气，嘴巴吐出来气体的都有肉鱼腥味的，一大堆菜将你掩埋，等着客人喊到，老板称一下，你才露出头，站起来。

卖白菜，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她瘦弱的很，个子也不高，背有些佝偻，头发全是银白色的，没有一根黑发，但是当时年纪也只是在六十岁左右。

在我记忆里搜寻不到她丈夫的影子，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并且都是在村子里，这在她那个年纪，只有两个孩子确实是很少见的，比如我奶奶就有六个孩子。

她总是孤单的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着，一个人去河边盥洗一个人的衣物。在自己还未上学时，跟我的玩伴去到她家玩过。她的家不过是在儿子大房子边上的门户独立的一小间砖瓦房。又矮又窄的门洞，似乎一米七的个子就得弯腰才能通过。一进屋内，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一套简易的炊具便完完全全的呈现在眼前。

她一生的所有，我们用几秒钟就能看尽。

老人说，她的儿子跟女儿很不孝顺，而她又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便硬着头皮，向儿子要口饭吃，儿子拒绝，便又来到女儿门口。双双都拒绝了她，她便很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布袋，从村头乞讨到村尾。那个年代，家家都有难处，但面对眼前可怜的无依无靠的老人，大家还是慷慨解囊，给一小碗米。

小学后我就很少见到她了，因为被送到市区上学，接着高中，大学，毕业工作，我一年也很少回到故土。

但每次回家，总得向老人咨询卖白菜怎么样了。老人总是很关心老人的近况的，近乎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奶奶总是能很详细的向我娓娓道来。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

我对她的子女不管不问的态度恨得咬牙切齿，奶奶说道，这也是她应得。

她年轻的时候很懒惰，尽管只有两个孩子，但她对子女们也是不管不问的，一味的想着自己潇洒快活。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她婆婆一手带大的。她慢慢老了，她的孩子渐渐长大懂事了。曾经她对他们的不管不问，如今他们对她的不理不睬。奶奶说到这里很是自豪，因为奶奶有六个孩子，爷爷四十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将孩子一个个拉扯成人，最后都结婚生子，如今也是儿孙满堂的。

后来，卖白菜的孙儿们也成家立业了，他们跳过他们父母，直接接济，赡养奶奶。听奶奶说，卖白菜还是有个不错的晚年的。还是很喜欢一个人从村头走到村尾，只不过不再向村民们乞讨。她有孙儿们。

去年春节，我再次向奶奶问道卖白菜的生活。奶奶回到，她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听说她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出现在葬礼上，两个孙子跪在坟前沉默不语，而外孙女被她妈妈拦着不允许来这里。

到死了，两个孩子还没有原谅他们的母亲。

“为什么大家都叫她卖白菜”

“她年轻的时候喜欢边走路边拍大腿骂骂咧咧的”

我想不到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但确实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原名是什么。

无戒第三期写作训练   第二天   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