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戈
这个想法有点奇怪。我恨表面和善的人,耻与徒有其表者为伍,怀疑表像背后的一切,但我觉得我们都在表面上。
或许是从我们生活在地球表面得到启发。当想起我们栖息的这个球,脑海中浮现的是森林、河流、雪山、沙漠、平原,还有大都市、田园,以及摄影家们冒险拍下的大自然绝美照片。哪曾去想我们是住在一个壳上,这个坚硬的外壳包着滚流的热浆。再一想,如果真的发生核战,首先是这个球壳要面目全非,不再是我们的家园,然后可能打破了球壳,里面的东西像从藩多拉盒子中出来,球将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更深一点想,我们借助工具或者依靠计算才能“看到”的东西,分子、原子、质子、中子、电子、离子、夸克,从有可以分到无,不管它多小,我们了解和描述的不也是它的表面么。那么,宇宙之大没有一个无表面的东西,没有表面的东西是无法想像的。
回到生活中来,是否我们也从来只在表面上,或者说,表面是不是比里面更有意义,而我们需要的仅仅只是表面?
当我们躺在沙发上,这居所不管怎样,涂了墙漆,贴了地板,安了门,吊了灯,感觉比较舒服。想起装修之前是粗糙的水泥墙壁和地面,黑乎乎一层灰,门若洞开,如果剥掉装修的东西,不还是这个样子么,你还能怡然住下去么?用杯子,用的是表面,睡被套,睡的是表面,蹲马桶,蹲的是表面,拿鼠标,拿的是表面。家具表面蹭掉了一层漆,你再也看不顺眼,总琢磨着要换掉。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是被我们用心粉饰过的,我们需要并追求着一个粉饰的世界。
由此看来,过于探求表面之后的东西,难免会让人大失所望。精彩的往往就是它表现出来的,所有意涵都在表面上。各类艺术更是表现如此,创作、演绎、阐释,都是要给人一种丰富深刻的形象。如果我们还追求艺术地生活,遮掩的东西可能会更多。
佛法里有个修白骨观法,要你放下美色、放下肉身,遇美女不窥其面,而想其皮下不过乃不净血肉,不过森森白骨一堆,细想来也着实可怕。芸芸众生若皆如是想,天下将太平的出奇,只可惜了女人们的争奇斗艳、花枝招展,似深山野花独自开放,不再是为悦己者容,那又是几多寂寞无聊。看,还是回到表面上。
古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表面就有里面,表里如一,不可分割,分了就是不原来的东西了。但并不表明,从表面就可以知道里面如何,里面如何表面就可以反映出来。
特别是人的表面。这个世界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者特别多,绵里藏针、笑里藏刀者特别多,虚与委蛇、圆滑世故者特别多,率性而为、心迹坦露者特别少。为何,人人都戴着面具,有的一副还不够,鲜有摘下来的。所以,大千世界、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绝大多数都这样视而不见、擦肩而过,能驻足而望、促膝而谈、坐席而饮、拥抱而泣、同床而眠的,确实唯缘分而已。或者,缘分也只在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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