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学院之骆允默

神学院之骆允默1

  “不可笑吗？骆允默，你我同样的年纪，可是你是骆家少主，我是世代家奴，我不该恨吗？”

  我狠狠打了个寒颤，视线因为不知名的水而视线模糊。我怀疑水里也有不干净的东西，因为眼珠子腌的生疼。

“少主很热吗？还是……害怕？啧啧……骆家不可一世的少主竟然会害怕？”她翘嘴讥笑，白皙枯瘦的手伸向我。而我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闭上眼睛感受脸上沉钝到几乎没有感觉的疼，听她说话：“为什么呢？你有那么多人喜欢那么多人围绕，而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就这么一个啊……”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并没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不是吗？

  家主护着，是因为我穷尽手段成为他选定的继承人；师兄护着，是因为骆家家主不可内乱的命令，所谓的亲戚朋友吗？喜欢我？

不，他们的好是给骆家的少主，是给了能够给他们带来足够利益的骆家少主。

我丝毫不怀疑，在我倒下时他们会如猢狲散会像弃敝履，对另一个拥有骆家少主之名的骆氏子弟给予同样的优待。

现在，我即将是那双破烂不堪没有任何价值的鞋子。如果……如果死在这样浅薄的阴谋里，死在我所谓的信任里，会被家族理所当然地放弃，无人问经无人来援。至于我的那些手下们，前几日都被支使去做事了，多半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悲惨模样。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需要一个足够的诱惑让她对我放下杀心。

“不是我。”嘴巴终于可以张开，嗓子也舒服了一些，应该是前几日吃的麻桑木子起了作用。

可是发出的声音让我自己也吓了吓----太难听了，像两块板砖对磨又像是厨房里两跟烧火棍互敲。“我不屑于……咳咳，我不屑于杀一个于我没有威胁，又和我没有利益纠葛的废物。”

“我不管！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允让不会去宗祠！不去宗祠，他就不会出事！当然，所有沾上这件事的贱人，我都不会放过。”虽然看不见，我也可以想见她面目露出的狰狞。

我笑了笑。

  说不出话了，彻底说不出话了，估计在半个月以内都发不出声音，如果我还能有半个月可活的话。若是得不到药物和食物，情况只会更糟。

  蛊，西阮玩蛊玩得出名堂的，当属明刹教殷俊之。这几年跟明刹教打交道颇多，几次三番收拾了明刹教教众，被惦记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次，殷俊之确实有心了。这蛊竟然在我的身体里活了下来，还让我翻在了朱婧这条阴沟里。

果然是我平时做的坏事多了些，报应总是不爽的。

不过没关系，都会过去的。朱婧跟我的时间不算短，还算了解我，听了我的话已有几分松动，杀心暂放。只要我顺利逃过这一劫，就有机会找回来的。

给我笔。我无声的说。她会唇语，作为一名出色的探子，她一定会的。

五年前还是六年前，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从邠县出来之后我就不再使用纳魂炼尸之术了。

真讽刺，被五大世家列为禁术的纳魂炼尸，曾经几乎让我丢掉骆家少主之位的禁术，会是我应对朱婧渡过这一劫的关键。

只要朱婧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招魂……程允让，嗯，如果我没记错，他姓程，是骆家异姓家奴之一。我不介意替程允让多争几年阳寿，也不介意朱婧把我会纳魂炼尸宣扬出去。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我没有真正掌控骆家之前，还是不要让她宣扬出去为好，我还没有足够的权势对抗来自于所有所谓的正派世家的讨伐。

  在受过惨痛教训付出高昂代价之后，犯同样愚蠢的错误，就该杀了。我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比如给她我现在体内的蛊，比如杀了她，都能够让她永不开口。

“啪！”

巴掌很响，嘴巴里腥味很浓。继脸皮见血之后，嘴巴里也有了血腥味。

我有点低估了自己的伤势。朱婧没有法力也不会拳脚功夫，少主贴身丫鬟的身份把她养的比一般丫鬟还要娇弱一些，力道是有限的。

她一巴掌便让我尝到唾液以外的味道，说明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比估计的要严重很多，情势对我来说有点不妙。

此次殷俊之的噬血蛊霸道非常，短短一日之间六感几乎尽失，伤口愈加难以愈合。如果所料不错，此噬血蛊出生之初，便以我的鲜血为引喂养长大，才能在我体内存活下来，并且给我造成不小的伤害。

执究堂最高负责人，有权力参与我的血液研究的是九叔骆铭阳。

又一个我信任的人。

  殷俊之，你很好。

……

“假惺惺！骆允默少主，婧儿跟了你三年又三个月二十九天，从未怀疑过你的符箓造诣，纸笔婧儿万万是不会给的。”

“无妨。准备程允让旧物，三两热公鸡血，三尺梼杌像桃木剑，一个人偶，一盆子糯米粉，盆子最好是鸡翅木。”我依旧无声。

模糊之间，朱婧瞪大了双眼……

眼睛睁不开了……

睁不开便不睁罢。

  目前为止，朱婧没有要杀我报仇的意图，大概是她的主子要我活着，从中蛊到被俘，被殴打谩骂，被威胁恐吓，从来不是致命的。然朱婧心智半损近乎疯魔，不得不需要我亲自找借口帮助殷俊之留住我这条命。

  既然没有死，没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丢掉小命的可能，保存体力是最好的选择。

  ……

黑暗袭来。

  雾气，是雾气，又是浓厚湿腻几尺不见人的雾气，风吹不动刮不走，从那年开始，便在我的梦里扎根发芽。

然而并不是梦，那天的，不是。

  那天早晨，就是这样，晨光迟迟不来，天空中黑云低矮，将无涯楼顶隐入其中。雾气朦胧厚重，邠县玄铁石墙黑暗冰冷，我眼睁睁看着娘亲被一群黑衣蒙面见不得光的人带走。

朦胧雾气之中，娘亲回望大宅的目光呆滞无神，翡翠绿的瞳孔里大宅巍峨，灿白薄唇微微张开，突然扯出来的笑里白牙森然，像极了丑儿张牙舞爪是的垂死挣扎，也像极了十面埋伏下勇猛困兽的决绝厮杀，而后，笑得呆呆傻傻如同稚子，成为我完全陌生的人。

娘亲被黑衣人牵着走进迷雾……

  而我……只是看着。

  ……

再也不会尖叫着扑上去，不会挑衅黑衣男人们招来毒打，不会无谓地哭喊试图唤回娘亲神智，因为我知道，这是梦。

  只是梦。

梦醒，一切就会过去。

呵！

我会在现实里拿回我想要的一切。

……

我开始背诵《人体经脉注》，《人体经脉注》结束，然后背《百草详解》，再然后是《精修石药录》《针法拾遗》《医者传》……

我看过的医术书籍零零总总大概有九百册，一开始是用来打发睡着前的时间的。那时候母亲离开，我自不量力地讨了不轻的伤，在床上躺着那段日子里，养成睡前背医书的习惯。

真的是躺着，一动不动地躺着，因为整个身体都打上了石膏。左侧锁骨、右侧肩胛骨、七根肋骨、左右肱骨桡骨股骨，十五根断骨让我在床上躺了七月有余，吃下去的药丸汤剂大概是执事堂三年的消耗。

别无他法，我的精神力比常人强些，记忆力好些，忘不了母亲被带走的那一幕。不闭眼睛，疼会让我痉挛不止；闭上眼睛，脑海里会母亲似呆似傻无情狠决的哭笑。

  于是，九叔用药，就会猛些。

九叔医术本就有点不走寻常路，用药以奇诡闻名，自从接手半残废的我，奇诡后面又缀了个猛字。想来家主没有放弃救我，舍得把九叔给我做专用大夫，是因为其他人满足不了九叔奇奇怪怪发明实验的疯狂要求。

普通安神助眠的药对我作用不大，顶多让我情绪更平静，止疼药没有作用。九叔改进的助眠药效果一次比一次好，在能够让普通人昏睡三天的药剂用量下，终于能让我每天睡上个把时辰。

没有助眠药之前，我一个月没合眼，每时每刻感受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疼，告诉自己这是为前六年所有的天真幼稚所付出的代价。

  先前有多天真，后来就多毒辣。

  赶在第一场落雪之前，我可以自己走进无涯楼看书。

本来是打算去执竟堂训练的，怎么也要达成修士巅峰之境，弑天地，灭鬼神，可是……

断过的总比没断过的脆弱些，经受不起训练营突破身体极限的训练科目。

终于，我按着家主给我安排的路，一路走下来。先是加入备选少主之列，日夜不停专于修练，并在十岁那年提前通过试炼，正式成为骆家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