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毙的艰险处境一连好几天,终于等到一艘补给舰前往马祖的难得机会,给二爷捎了一封密函,建议他唯一可行的补救之道,就是赶快向警总改口澄清,强调原先报请五月十六日的截止安检放行日期,实乃五月廿六之误。如此这般,则廿五日放行的矛盾当迎刃而解。
密函发出,我如坐针毡的苦等了一周之后,丝毫没有反应,二爷家里的勤务兵小唐,却鬼鬼祟祟出现在我面前:
「太太叫你天黑以后到家里去一趟」。
我非常意外的愣住了!
「太太特别交代,叫你换上便衣,带两张半身照片,路上要特别小心被人跟踪」。话落他调头走了。
天黑,穿便衣,我能理解夫人的用意。可是,带照片又所为何来?我百思不解。再说,昼伏夜行,活似躲在洞里的老鼠,我不禁为自己命运的悲哀而感伤,为自己人格的屈辱而愤怒。
一路上闪闪躲躲的来到二爷家中。
「没人跟踪吧」?
我不耐的微微摆头,她关上房门,状至诡秘的:
「相片带来啦」?
我木然的点点头。
「形势的发展对你相当不利,指挥官的意思,希望你先去香港避避风头」。于是她告诉我,我可以冒用CAT(美国飞虎航空队)员工眷属例行渡假的名义,搭机前往香港,手续非常简单。只要两张照片,一张交给机长,一张随身携带,核对照片无误之后,即可登机。
「你觉得如何?」她焦急的观察看我的反应。
「……」。我没吭声。心里千回百转的愈想愈火,我又不是罪犯,避什么风头,从头到尾,我都是奉命行事,何必自乱阵脚,自己吓唬自己!尤其一想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这条人生之路,说丢就丢,心头难免不舍……
「要走!当然要你走得无忧无虑」。说着,她把一捆外币搁在我面前:「把这些钱带在身边,走到哪儿都不用怕」。
大把的钞票摆在眼前,我不免有些动摇。甚而幻想着由香港回归故里,与父母重叙天伦……可是她连日以来,前倨后恭,大违常情的种种作为,又不免令人起疑。况就案情发展,关键既不在我,偏偏又急着让我远走高飞,实在想不透其真正目的何在!
想着想着,一幅怵目惊心的画面浮现眼前:
.....就在我登机前的一刻,突然被两名大汉牢牢架住:「好小子,畏罪潜逃,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不正是一付活生生的兔死狗烹的悲剧!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
「你还犹豫什么」?她显得有些不耐了。
「我耽心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
「你是不愿意去香港」?!
「我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要警告你,即便不离开台湾,也不能在北部晃悠。指挥官是这么交代的」。
「那我该到哪去」?
「躲远点,先到南部待一段时间再说」。
「好吧」。
「连夜就动身,基隆的事你就彻底放手别管了」。她仿佛在执行着二爷的命令,我虽然坚信自己并没犯错。但确也被她紧张兮兮的嘴脸所感染。难免也有点心虚。第二天天亮,我就懵懵懂懂的来到左营,投奔一个刚当舰长的同学,在他正在大修的登陆舰上,韬光养晦的一待就是两个多月,直到有一天收到调职的公文,我才意识到,一切皆雨过天晴,与二爷之间的这层主从关系,显然亦一刀两断了!此时此刻,我最为关心的是基隆的生意,因此我兴匆匆地兼程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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