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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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又深了,除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亮着灯的店也不多了。
就在那家便利店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转角,有家麻将馆还里依旧人声鼎沸。
这座城市一夜之间冒出来许多“换换麻将室”,每家规模都不大,一般只有5、6台自动麻将机。每结束一局,就需要向麻将机里投入一元硬币才可以继续下一局。大家也都约定俗成由上局赢钱最多的人投币。
“老李,你今天手气不太顺,要不还是早点回去吧。”刚刚投入一元硬币的人抽着烟的对牌桌对面的人说。
“老耿,你这话说得不太耿直哦,”老李瞅了一眼拍桌对面说:“你是不是赢了钱就想跑呀?怕我赢回来?”
“呵呵,好心当成驴肝肺。”老耿看看上家和下家,仿佛是在争取他们帮腔,“人嘛,总有顺的时候,也有不走运的时候。顺的时候就多赢俩把,不顺的时候就要止损。”
“是嘛,老李,你别生气,老梗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
“就是,就是,老李,你也别太犟。大家都是天天在一起打牌的,关系都不错的,你别说气话。”
同桌的牌友也都开始劝说。
“怎么着?合起伙来欺负我?”老李不知不觉中,声音大了一些。
“不是欺负你,我们哪敢欺负您呢?”老梗对着牌桌上的吊灯吐着烟圈,“您当年是科级干部呀,您到我们车间,那我们都得像迎天神一样迎接您。”
牌桌上的牌友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便说:“老梗,都过去的事了,现在厂子都没了,还说那些干嘛?”
“对对对,不说以前那些事啦。”老梗斜眼看着老李说:“那就说说现在吧,你要继续玩,可前几盘输的钱都没给呢。所有的‘换换麻将室’没有一家有欠钱的,这你是知道的吧?都是一局一结清,您这老说等会给,连投币的钱都是我出的,您搁这做无本买卖,怕是不合适吧?”
听了这话,老李憋红了脸,“我能欠你这点小钱?”
“您不能欠,可您倒是给呀?”老梗开始激他。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小牛那拿钱。”老李说着站了起来。
“哟哟哟,等会等会,”同桌的牌友赶紧拉住了老李,压低了声说:“老李,咱们来这就是玩玩,图个开心。你从牛老板那拿钱,可就是高利贷了呀,利滚利,不说远的,到了天亮,你就不知道欠他多少钱啦。”
老梗手里转着打火机,一副自言自语地样子:“要不回去拿钱吧,我等你啊。哦,怕是回去就不会再来了吧?”
“你说什么!”老李激动地说:“你说我会赖账?”
“怎么会呢,你不会赖账的。”老梗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怕你赖账,只是,呵呵,你那么怕老婆,回去了你老婆能放你出来?”说完之后,老梗还不忘用力地吐口痰在地上,“几十岁了,怕老婆。哼。”
老李听了这话,甩开了身边牌友拉着他的手,向屋里角落放着的行军床走去,用脚踢了踢床脚,躺在床上的黄毛小子揉了揉眼睛,“谁他妈捣乱我睡觉呀?”抬头一看,“哟,是李叔呀。”
“我问你,小牛呢?”
“我既不是卖电动车的,也不是卖牛肉汤的,哪知道什么小牛老牛的呀?”
“牛冬冬。”
“嗨,你说牛总呀。刚刚看他在二楼打牌呢,我这睡着了,也没注意呀。您有事?”
“恩,有事,”老李抿了下嘴,“给我从他那临时拿点钱来。”
“李叔,您这是?”黄毛打量了下对方。
“你这小孩子,他在楼上吗?我去找他。”老李说着就往楼梯走。
“李叔,李叔,您别着急,找他拿钱用肯定行呀,我们欢迎。只是我得先把这借钱的规矩跟您说说。”
“废话那么多干嘛!”老李显得有些不耐烦。
正说着,一个光头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
“哎哟喂,牛总,您怎么下来了啊?今晚手气怎么样?”黄毛一见光头,立马迎了上去。
“厕所在一楼,我他妈不能下来撒泡尿呀?”牛冬冬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到。
“那您还不是想在哪撒尿,就在哪撒尿呀。嘿嘿。”
牛东东一巴掌拍在了黄毛头上,“就你话多。”
“牛总好手力呀,这巴掌拍的,您要不是手下留情,我这小命就没了。您这是几分力道呀?一分?”
牛东东看着黄毛献媚的笑,“让开让开,别废话,挡着道了。”边说边走进了洗手间。
“得嘞,牛总,您尿。”黄毛站在卫生间门外,依着墙说:“那个,旁边站着那老头,想从您这借点钱。”
“借钱行呀,欢迎。能还上就借。”卫生间里传出水声,还有牛冬冬的声音,“这老头干嘛的呀?”
“以前我们厂的一科长,现在厂子没了,常常来这打牌玩。”黄毛正说着,后面一人拍拍他的肩膀,黄毛回头一看,正要说话,那人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姿势,接着向后摆摆手,示意让黄毛离开。黄毛刚想说些什么,还没发声,那人瞪了他一眼,黄毛便乖乖走到一旁了。
“让他签字画押,就可以把钱给他了。”卫生间里仍旧传出牛冬冬的声音,“对了,他要多少钱呀?你知道他家住哪吧?”
“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牛冬冬边说边打开卫生间的门,一只脚刚跨过门口,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立马转身就往二楼跑。身后那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牛冬冬的衣领,牛冬冬脖子一缩,向下一蹲,金蝉脱壳,将上衣脱了下来,继续向楼上跑去。
那人扔了手里牛冬冬刚刚脱下的衣服,向楼梯上连跨几个台阶,有抓住了牛冬冬的裤腰,“跑呀,继续跑呀,怎么不跑了?脱了裤子接着跑。”
牛冬冬也逃脱不了,转过堆满了笑的脸说:“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明哥呀。”
“哟,还认得我呀?你刚刚跑什么呀?”
“咱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我跟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嘿嘿。”
“好久没见?前几天不是才在所里见过吗?”
“施警官,前几天那不是我吧?我最近又没干啥坏事,去所里干嘛呀。”
“把衣服穿上,”施明将手中的衣服扔到牛冬冬头上,“走,出去。”
“去哪呀?”牛冬冬一脸不情愿,又惹不起的样子。
“找你出去聊两句,怎么着,不愿意呀?”
“愿意,愿意。”
“愿意就快点,如果是抓你,还用这么费事?我还能和你在这好好说话?”
“对对对,说的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牛冬冬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刚刚的黄毛。
“走,去吃点宵夜,边吃边聊。”
“得嘞,走,我请客。”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麻将馆里的人们依旧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牌,没人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黄毛和老李还望着门口。
施明带着牛冬冬出门后,牛冬冬依旧没话找话的东拉西扯,而施明一言不发。转过巷道,路边停着的一辆商务车突然打来了侧门,施明一把将牛冬冬推进车里,车门迅速关闭后,伴随着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汽车急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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