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同李译新和王睿吃过火锅后，林田回到事务所让李修将《无辜者》拷贝到电脑里，本想只是看几页便回家的，没想到居然一口气看完了。
第二天一早，李修打开事务所门，就看见林田躺着沙发上睡觉。
“舅，你昨晚没回家睡觉呀？”
林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抬头看见是李修，“你来啦，几点了？”
“8点半了，你肯定没吃早饭呢吧？”
“没，你若不喊我，我肯定还睡觉呢。”
“昨晚干嘛呢？怎么不回去睡呀？”
“你还说，都怪你！”
李修感到很无辜：“舅，这怎么又怪我呀？一大早的，就说这种话，你平时不是到了下午的点才开始批我吗？”
“批你不分点的呀。”林田坐起来，生了个懒腰。
“不分点？那分什么？”李修也就是傻，居然还愣愣地问这种蠢问题。
“分心情。不过辛亏你昨天只给我拷贝了一个《无辜者》，若是连《闲花淡淡春》也拷贝给我，估计我就看到天亮了。”
“合计着，你心情不好，就批我解闷呀？”李修笑道：“原来是昨晚看小说呢，怎么样，好看吧。《闲花淡淡春》电脑里有呀，你没看到吗？”
“有？在哪个文件夹？你个臭小子，拷贝过了也不告诉我。”
“拷贝了被批，不拷贝也被批，反正躲不过批。”李修小声嘀咕。
“你吃早饭了？”林田问他。
“我也没呢。”
“走，吃点饭去。”林田起身。
“好，吃什么？”
“吃点清淡吧，牛肉汤。”
下了楼，穿过没多远的街道，就到了这家带给过李修满满回忆的牛肉汤店。①
每人一碗牛肉汤、两个烧饼下肚之后，抹了抹嘴，打着饱嗝，付了钱，出了门。
“去那边的超市买点东西，事务所里有些东西缺了。”
“走吧，买点手纸。”
二人在超市里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后，拎着购物篮在收银台前排队。
“舅，你看那，那个是杨文静。”
“哪个杨文静？”林田望过去，在出口处一名短发女子双手都提着鼓鼓的购物袋。
“出版社的那个编辑呀。”李修说着，把购物篮放到了林田手上，就小跑了过去，边跑边喊杨文静的名字。
林田付了钱后，走向正在说话的李修和杨文静。
“杨编辑，这是我舅舅，事务所就是他开的。舅，这位就是出版社的杨文静，杨编辑。”李修介绍到。
“您好，久仰大名了。李修那部小说里的原型，就是您吧？”杨文静说着，想举起手来和林田握手，无奈双手都拎着重重的购物袋。
李修见状，伸手帮杨文静接过去一个购物袋。
林田笑着也帮忙拎杨文静另一只手中的购物袋，杨文静忙说“不用，不用。”还是被林田拿了过去。
“李修的那个小说让您见笑了，他那小说里都是乱写的。”林田说。
“杨编辑，您今天休息吗？来购物呀，买这么多东西。”李修说。
“没有，今天上班，出来办点事，顺带买点东西。”
“您车停在哪呀？我帮您放车里吧。”李修说。
“我没开车，拎着走回去就行了，就在附近，不远的。”
“这么重，您一个也不方便呀，我送送你吧，帮你拎一段吧。”李修爽快地说，“往哪个方向走呢？”
平时见你也没这么积极，一见到女人就扑上去，林田心里想着自己还要回去把第二名的《闲花淡淡春》看完呢，没工夫当搬运工。
“真的不用了，我这不是给自己买的，是帮一个作者买的。”杨文静说着，伸手去拿袋子。
李修将袋子放到身后，“是不是哪个大腕作家？你不用客气，我帮你拎。”
“不是什么大腕，”杨文静解释说：“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腿脚不是太方便的作家，我有时会去他家和他讨论稿子的。因为他腿脚不便，所以有时我会顺路帮他带一点日用品。”
“杨编辑，您可真好。”李修一脸羡慕地说。
那也是对别人好，又不是对你好，林田暗暗说道。
“没有啦，那个作家出门一趟不方便，我帮他买点，他少出门，这样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写作了。这么说来，我还是有点小小的私心的。”杨文静笑笑。
“您这么有爱心，哪个作家能和你合作真是太幸运了。对了，这个作家是写哪方面的呢？小说？还是散文？”
看着李修一脸献媚的露骨讨好，林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外甥，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林田想要把手中的袋子交给李修，让他一个人送杨文静回去。
“你忘啦？我是主要负责悬疑推理类的小说的。所以这个作家肯定也是写推理小说的。”
听了杨文静这话，林田将伸出一半手又缩了回去。
“哦，那他写过什么有名的小说吗？”
“我觉得他有几部小说还是写的很好的，但是如果说有名的话，还没有到火的地步。有时一个作品能带来多少流量，除了作品本身的素质外，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说，《不再见》这部小说我就觉得水平挺高。”
“《不再见》就是你待会要去见的作家写的吗？我在网上看过这部小说诶。嗯嗯嗯，的确写得很棒。不仅故事结构巧妙，而且男女主角的爱情也很感人。我能跟你一起去见见他吗？”
“这个，，，”杨文静有些犹豫。
“杨编辑，难得李修今天愿意助人为乐，就让他给你当搬运工吧，至于他说的见作家的事，您就不用太为难了，如果不可以的话，也就不要勉强。”林田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将手中的购物袋交给李修，而是自己拎着。
“那，好吧，就麻烦李修了。待会到了楼下，我先给那位作家打个电话，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毕竟是他家。我不说一声，也不太合适。”
“好，走吧。”李修乐呵呵地要去拿林田手里的袋子。
“你和杨编辑走前面，正好虚心讨论一些写作的问题。我在后面帮你拎一个袋子。”林田说。
李修见林田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走，而是保持一段距离，没有当电灯泡的意思，也就手舞足蹈得跟着杨文静边走边聊，不时逗得杨文静捂着嘴笑。
刚刚购物的超市往东过个红绿灯，再向南走不过几百米，就到了那位作家所在的小区了。
杨文静在单元楼下按了对讲机：“高老师，您好。我是杨文静。”
对讲机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您好，我给你开门。”说完，就听见了单元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杨文静赶忙说到：“高老师，有两个朋友，是您的读者，刚刚在路上遇到的，他们想见见您，可以吗？”
对讲机中过了一小会，才发出声音：“好的，既然来了，就上来坐坐吧。”
李修激动地对着对讲机说：“谢谢高老师！”
三人乘电梯来到15楼，一梯四户，其中一户的门已经打开了一半。
杨文静在前，走到了这户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高老师，我们来了。”
“进来吧，门开着呢。”屋里传来了刚刚楼下对讲机中一样的声音。
杨文静进门换鞋后，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递给林田和李修。换好鞋后，三人来到客厅。
“高老师，您好，这两位是林田和李修。”杨文静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介绍来客。
“您好您好，”李修自己主动上前去，伸手向要和对方握手，“高老师，您的《不再见》我看过好几遍，特别喜欢，特别感动。”
这小子，不管电影还是书从来没耐心看第二遍的，这会又说这种话，林田心想。“您好，我是林田。”林田自我介绍到，点头致意。
轮椅上的男人同样点头回敬。
“高老师，我平时也爱写点推理小说，这次出版社举办的推理小说大赛获了第三名，小说名字是《木之心》。我特别喜欢推理小说，可是平时都是自己写，也没什么交流学习的机会，这次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您是我最喜爱的国内推理小说家。”
“过奖了，非常感谢您能喜欢我的小说。”高老师对于李修拍的马屁，并没有显露出喜色，只是非常平淡地对答，当听到李修获得三等奖时，闪过一丝略显意外的表情，但这都没逃过林田的眼睛。“杨编辑，我厨房的柜子里有茶叶，麻烦您给两位客人泡点茶，您二位请随便坐。”
杨文静听闻，去了厨房。
“不好意思，可否借用一下洗手间。”林田问。
“走廊到头便是，请。”高老师指了一下。
走廊左手第一间房是厨房，第二间是卫生间。右手第一间门没关，林田伸头看了一下，是书房兼工作室的样子，窗边摆放的写字桌上有一台没有合上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房屋四周则是矮矮的书柜，地上一些角落里放的盒子里也堆满了书。扫过一眼后，林田继续向前走，书房隔壁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估计是卧室。
林田进了卫生间，不急不慢地拉开“大前门”，并没有急着“放水”，眼睛东瞟瞟，西看看。
走出卫生间，经过厨房时，杨文静手脚麻利地在烧水泡茶，林田伸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杨文静抬起一看是林田，笑着说：“不用了，你去客厅和他们聊天吧。”
回到客厅，李修正坐在沙发最右边的座位上同高老师聊天，讨论的内容大都是一些推理小说的作品。时不时地蹦出东野圭吾、岛田庄司、折原一这几个林田不知道的名字。
不一会，杨文静便端着两杯茶水从厨房来到客厅，将茶水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林田和李修的杯子看上去是一套，白瓷的杯身上画着山水景色。放下茶杯后，杨文静转身去了书房，回到客厅时手中多了一只紫砂茶杯，她将其放在了高老师的面前。
杨文静自己用的杯子则是比较明亮的黄色，杯子的尺寸也大了一号，好像容量要比林田他们用的多出一倍，里面还放着一只小勺子，杨文静不时地用小勺在杯中搅拌，从中散发出咖啡的香气，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对于李修和高老师的交谈，林田插不上话。他四处打量着房间，虽说这个小区不是新建的，但是这套房子看上去装修过的时间没几年，好像重新装修过。刚刚在厨房看见那套集成灶也是最新款的。虽说房间面积不是特别大，两室两厅差不多90平米的样子，但是对于独居的人来说，也是足够了，毕竟没有看到任何全家福或合影类的相片。
装修的风格十分简约，但是一些细节之处又可见用心。窗帘是可以电动遥控的，房间内所有的开关、插座以及门把手都比一般的要低矮，这可能也是为了方便主人使用。书房里那些书柜也都只有半人高的样子，应该也是为了高老师拿取方便而专门定做的。
李修不时地问些问题，高老师总是不急不慢的缓缓应答，语气平和，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杨文静则坐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们，不时地搅动一下手中的小勺。
林田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李修，咱们也耽误高老师不少时间了，也该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请教吧。”
李修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哦，对对对。高老师肯定还要写作，那我们就打扰了。今天有幸见到高老师，实在太难得了。若不是今天偶遇杨编辑，哪有这样的机会呀。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拜见，一定请高老师在书上签名留念。”
“你们太客气了，”高老师抿了一口茶，“因为我家里从来不放自己的书，所以也没办法签名送你一本，实在不好意思。”
寒暄了几句后，林田和李修便同高老师还有杨文静道别。
走到电梯口，林田突然说：“刚刚在超市买的东西忘在高老师家里，我去拿。”
“算了吧，多不好意思呀，还回去拿。”李修话音未落，林田已经敲响了高老师家的门。
林田拎着袋子和李修步行回了事务所。
“以前在看《不再见》时，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作者住的这么近，还能见面交谈。”李修一回到事务所，坐在沙发上感慨起来。
林田没有理他，坐在转椅上看着手中的东西。
“诶，舅舅，你来沙发上坐，我坐你那用用电脑，上网买一本《不再见》，下次让高老师帮我签名。”李修说着就走到办公桌旁打开电脑。
“舅，转椅让我坐坐，我用电脑。”李修说着看了一眼林田，他正盯着手中的超市购物小票发呆。
“哟，咱们没买这么多东西呀。”李修一看小票清单，那么长。
“这不是咱们的购物小票，是杨文静的。”
“她的小票怎么跑我们的购物袋里了？”
“你最近和马静有联系吗？”林田话题一转。
一说到马静，李修立马来了精神，兴致高昂地说了几件最近和马静在微信上聊的事情，可突然又不说了，看着林田问到：“舅，你怎么突然提到马静了，我上次说她想来我们事务所，你还不同意的。”
“恩，没错，我现在也不同意。”林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心里要有根，马静这孩子不错，不让她来是不想耽误了她。不过，你若真心喜欢她，就要努力一些。”
“舅，你怎么突然说这些？是我妈让你打听的？”
“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林田摸了摸下巴上几日没刮的胡子，“你刚刚和高老师聊得挺开心的？”
“是呀，我说的每一本小说他都读过，而且对于一些作品他有非常独到的见解，让我让见识到了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一类人，总之就是很有魅力。”
“现在的小说家收入都挺高的哦？”
“不是呀，很多作者其实收入并不高，今天高老师今天还说，他认识很多小说作者，除了写作以外还需要其他工作才能勉强生活。”
“我看这个高老师，他家里很多东西都是特别定制的，而且材质和做工也都很讲究，如果没有一定的收入来源，恐怕买不起那个小区的房子吧。你知道今天在高老师家喝的茶是什么吗？”
“我对茶没研究，是什么？龙井？毛峰？”
“是君山银针，产于湖南岳阳君山。我对茶也没研究，我们平时喝的绿茶偏多，这个属于黄茶。这种茶比较特殊，以前见过一次，所以有印象。冲泡看起来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然后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
“哦，我喝茶都一样味。”
“那可真是浪费了，今天那个茶叶，估计一斤差不多两千元。”
“这么贵？你早说呀。”李修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看到高老师用的紫砂杯了吗？”
“没注意，咋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便宜货。这个高老师书卖得挺好吧？”
“我听杨文静说过一次，好像属于叫好不叫座的。小说水平是不错，但是销量平平，有时只在一些杂志报纸上连载，好像稿费并不是很高。”
“那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收入来源？”
“我以前在推理小说论坛里看过一个帖子，就是分析他的小说的，估计那个人也是个粉丝，高老师的书他好像都看过。据帖子里说，高老师以前好像是在报社上班。至于收入来源，那我可不知道，这么私人的问题。你问这干嘛？”
“没事，随便问问。看他家里东西都不是便宜货，我以为现在作家很好赚，想让你继续多写点小说。”
“你天天就喜欢看到什么都瞎琢磨一下。哪有那么好赚的呀。不管哪个行当，赚大钱的永远都是那些金字塔顶端的少数。”
“我看杨文静对他挺关心的，以为他是什么大腕呢。”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第一次约杨文静吃饭，她就迟到了，原因就是她先去了高老师家讨论稿子的事情。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大腕作家，所以编辑上门，后来才知道是杨文静照顾高老师出行不便，所以才去他家。”
“哦，你那有《不再见》吗？拷贝到电脑里，我看看。”
注：
①在《木之心》中，李修和马静曾来过这家店，并有重大收获。另，牛肉汤一点都不清淡，油厚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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