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荣归绛都
绛都城内的百姓们载歌载舞，庆祝着三卿联手铲除了国贼智瑶，在外流亡一年零八个月的君上大人终于可以再次驾临国都了。只是此次君上的回都，同以往那可是大有不同，因为他还带了六万精兵。
“我看君上有了这六万兵马还不如一无所有呢，恐怕这又成了下一次祸乱的源头啊，我大晋下一次内战不远了！”一位花白胡子道。
“老伯，君上有了兵，震慑朝中诸卿，我晋国中兴有望啊，怎么反说是招祸的由头呢？”一个小伙子道。
“君上有了兵，可难以撼动世家的根本啊，智家没了，却添了一个墨家，君上有了兵，自然就硬气，想要同新四卿斗，到时候就苦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喽。”花白胡子振振有词道。
“那老伯你说君上如何才能解除困境啊，我真希望他能马上就原谅孟姒夫人啊，听说她在宫中已经为阵亡将士们守了七日七夜的灵，君上要是还疏远她那就太不应该了。”一位爱八卦的少妇道。
“这牙齿硬了自然就容易掉，舌头它软反倒会好好的一辈子，我看君上呐还是让那六万兵卸甲归田好了，自然会博得仁义的美名，坐享富贵，安度余生也不是什么难事。”花白胡子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该不会是智家的余孽吧？”小伙子道。
“我看更像个奸细，不是秦国派来的就是楚国派来的，早就潜伏在我们晋国几十年了，现在趁着智家倒台的当口专门散布谣言的。”八卦少妇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流言往往会生出翅膀，说的人多了也便变成了真理，八卦少妇大嘴那么一咧咧，人群中一些义愤填膺的爱国人士挥以老拳冲着花白胡子便生生打去，不多会花白胡子一瘸一拐地从小巷里蹒跚而出，看来智者还真不是这么好当的，以后即便自己心里知道也不说出来了，现在的爱国人士简直太疯狂了！
甲胄明亮、步履齐整的镇南军一入城国人们便尖叫不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拉风的军队。空同瑶如醉梦般入了国都，对身边的豫让道：“将军，真没想到跟着君上还真能回国都，而且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我还以为我们会在郑国流浪一辈子呢。”
豫让等人骑着高头大马，说不出的喜悦，自豪答道：“这天下就没有君上办不到的事儿，你可别被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迷惑了。”
“以前人人都说君上是个昏君，跟他一起待久了也没感觉有多么昏嘛。”空同瑶笑嘻嘻道。
公孙骄在后面听得臣子们在谈论自己，便回头笑着道：“谁说我不是昏君了，我还想酒池肉林呢，阿瑶你要想我昏庸的话那今晚就来给寡人侍寝吧。”
空同瑶听得国君出言轻薄，便道：“君上，下宫会有让你头疼的事儿，到时候任你智计百出也只能丢盔弃甲、缴械投降，现在少在我们面前大言不惭了！”
孟姒与智伯的流言公孙骄终究要面对，他虽说允过让她做君夫人的，可在心底里自己一直最中意的是息子姑娘，如今臣子们提起来了自己不得不尽快去解决掉，如果犹疑不决，极有可能造成下宫之争扩大化。公孙骄的队伍到了祭祀的武宫，众卿大夫早就做好了一应事体，等着国君来主持。
公孙骄环视众卿道：“正卿智瑶自恃功高，包藏祸心，无时无刻不想废寡人自立，实乃晋国之反臣，智家之贼子，此番其触犯众怒，极武而亡，以致我大晋损失三万余名勇士，寡人心伤不已，自此以后，晋国不再设立正卿之职。”
赵无恤心道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百卿之首正卿的位子了，国君一句话说没就没了，可自己的赵家现今残破不堪，韩魏又不会真心帮自己，国君手头又有着一支让人侧目的兵力，自己只能逆来顺受了，只要赵家能存续下去也就知足了，但毕竟他还想攫取更大的利益，因此便问道：“君上，我晋国之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请君上对相关人等进行赏罚。”
公孙骄尽量想多拖上几天，最好等自己同段干木商量好如何执行推恩令在一起赏赐，因此便借口道：“智瑶之罪罄竹难书，然念其祖为我大晋公族，特加优容，诛其三族即可，其余智家族人若有附逆者按律论处，不可无辜株连一人，此事由赵次卿领衔办理。奖赏一事牵涉极广，先把伤亡将士抚恤金发下，其余事体稍后再议。”
赵无恤心道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解决完这些事儿，自己的绝大部分封邑都需重建，因此便道：“君上，智瑶三族以内的男丁皆无存余，只是据闻智伯夫人到了秦国，还有一个叫中行紫羽的养女。”
公孙骄虽然也不想杀女人，可毕竟法令如此，自己只得道：“急召太傅伯牙归国，令其暂代大行人一职，出使秦国，索要智伯夫人，以正国法。”
赵无恤听得国君命使臣去秦国索要智伯夫人，心道对智家一定要赶尽杀绝，因此便得理不饶人道：“君上，把智伯那个养女也让秦国人送来杀掉。”
公孙骄心道我明明说过只诛三族你赵无恤还想多杀个人，这不是成心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嘛，遂不悦道：“中行氏与智氏早就成为两家，况且只不过是一个螟蛉之子，又是女流之辈，就留她一个活口吧，这一战我们晋国流了太多的血。”
梁山山麓，新坟座座，一个个土堆冒起，将来或许还有更多的坟堆堆起，现今的梁山已经成为晋国的阵亡将士的公墓。早在北伐仇由之后在公孙骄的授意下墨翟将北伐烈士们长埋在此，树碑立传，如今公孙骄又将灭智战争中所有阵亡的士兵都归葬于此。
春秋末年虽然战争变得越来越惨烈，可各国对内乱的认识还是基本一致的，倒没有人反对将智家士兵埋在此地。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时代，虽说青铜时代的战争在战术层面上还尽量遵从着礼法，对于公孙骄这种靠阴谋诡计起家的人大都是嗤之以鼻的，可一旦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将对方的家族全部屠戮，即便妇孺也不放过，因此赵无恤才会对智伯一个养女都欲杀之而后快。
公孙骄与众卿走过一块块巨大无比的英烈碑，碑文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姓名篆刻其上，他们都是晋阳之战的死难者。占地最广的智家万人坑虽然没有碑文，可令无数人唏嘘慨叹的智家三百死士其忠义之心却得大书特书，因此公孙骄便请子夏夫子特地为他们求了一篇祭文。子夏夫子通篇之乎者也，寻常人等也听不明白这个老腐儒到底说了些什么，大家也不关心这三百死士。
三百死士的碑文虽然只有三百来字，可公孙骄读起来却几次咬了舌头，这文言文虽然也能理解，可就是读起来太费劲了，公孙骄遂神情沉重总结道：“三百死士，他们的选择或许有错，可他们却用生命书写了忠诚，若是智伯能谨遵君臣之义，他们日后定会成长为我大晋最优秀的将领！”
春草翠绿，蓬勃得生长着，让生者更加感念死者的伟大。公孙骄扫过那一排排镇南军平智英烈碑上的名字，总会见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他们年前还在宅阳与自己吃着烤肉可如今却已命丧酒泉，什么时候才能让国内安定不再发生内战呢？墨翟跪坐在身后，等待着国君的问询，平智一战自己虽然功劳不高，可墨家军已在军中占到十分之一的比例，这样发展下去早晚会被君上猜忌。
虽说是以私人身份祭拜，可毕竟公孙骄作为一国之君，多少礼仪上会有些复杂。公孙骄轻轻抚弄着蒲姬的碑文，不经意地问道：“墨翟，大家都让寡人现在就将蒲姬搬到下宫去，你有什么看法？”
墨翟虽然平日里总一副武人的摸样，可并不是一般的武夫可比，遂接口道：“属下以为，梁山行刺一案还未水落石出，君上不必急于行此事。”
公孙骄会心一笑道：“只有你了解寡人，墨翟，绛都司马的差事你先兼着吧。”
墨翟稽首行礼道：“君上，属下请辞去所有军职。”
“墨翟，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辞了军职，寡人靠谁来守卫这大好河山？”公孙骄心道谁都想撂挑子不干，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看开这名利呢？
“属下可以到军师部任一文职，照样可以为君上效力。”墨翟道。
“墨翟，寡人是信任你的，若是寡人连你都信不过，那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公孙骄劝慰道。
“墨门发展过快，属下身为发动之人，不知如何收手？未免日后君臣相疑，只有辞去所有军职，望君上准许。”墨翟动情道。
公孙骄嗔怒道：“收手？为何要收手？寡人还想靠着你的墨门统一列国呢，只要各个国家都有了墨门，你墨翟振臂一呼他们便会替我晋国大军打开城门的，如此一来我们晋国得少伤亡多少将士？”
墨翟心道这也是个好法子，但还是有些不安，遂道：“可君上国内的墨门该如何是好？”
公孙骄厚颜无耻道：“不是墨家有尚贤一说嘛，你可以把寡人包装成类似尧舜禹汤之类的贤君啊，国内的墨家门徒要求一定要忠君，传道的时候不要留文字，这样你死之后墨家自然会分成几派，如此一来就不会对社稷造成危害了。”
墨翟心道君上虽然只是心口开河胡乱提了几句，但都是切实可行的法子，可君夫人尚在嫌疑之地，自己做臣子的不该干涉国君的家事，可自己在君夫人面前许诺过，因此便请求道：“君上，臣下愿用这一身官职来担保君夫人的清白！”
公孙骄一听臣子居然干涉后宫的事儿了，豫让等人在宅阳与华息子熟稔，自是希望她能入主下宫；而墨翟在国内发展墨家军，当然少不了孟姒的照拂，自己绝对不能让军中分成两派，因此便断然道：“下宫之事自有寡人来决断，这些事不是你们该管的，好在是你们这些老人，并无恶意，三卿虽然对寡人阳奉阴违，可却从来可能说出这种给政敌以口实的犯忌之语！”
“君上教诲的是，属下告退！”墨翟拖着一袭黑衣，消失在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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