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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被《双截棍》闹铃闹醒的都市蓝领胡鹏飞休息日经常如陀螺转个不停,迅速洗漱,置办早餐,叫醒酣睡的一家三口,刚给两岁的女儿胡子玥换好尿布,就争分夺秒地送八岁的儿子胡子昭学跆拳道,回来给睡好美容觉的老婆大人蔡静带一杯奶茶。
每月除了还房贷车贷贴补家用胡鹏飞兜里只有三百块可自由支配,话费、抽烟、偶尔的AA制聚餐或婚丧嫁娶随份子都捉襟见肘,这或许也是普通工薪阶层的共性。
高中文理分科时除英语外文科颇具优势地位的乡村做题家胡鹏飞却反常地选择了理科,全班哗然。他深知文科出路窄,还是理科就业压力小。文科是理想,理科是现实,当初的青葱少年曾大放厥词道:“我选择了理科,四海神州少了一个鲁迅;我若选择文科,中华大地失去一个爱因斯坦!”
大学毕业后现实打败了我们的胡因斯坦——他只能去丹宜机修厂车间和机器为伍,这份工作给他的财富除了技术还有性格泼辣的妻子蔡静。五年后他们携家带口回到胡鹏飞的家乡涑阳,妻子在涑阳某私立医院做医生,而胡鹏飞依旧在一线车间三班倒伺候机器,乐此不疲地拧着螺丝,仿佛文学爱好是前世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一般久远。
“小静,今天有高中同学会,你带好大宝二宝,回来给你带份螺蛳粉!”胡鹏飞皮鞋擦得锃亮,将高一文理分班前的合照揣进怀里,这是毕业16年后他第一次有幸参与的同学会,之前在千里之外的丹宜实在是难上加难!
“还有二十分钟,老公你还有时间把主卧地拖好,不然就别去!”蔡静夺过照片啧啧道,“不会是找初恋情人楚欣岚重温旧梦去吧?”
“哪有什么初恋,不过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胡鹏飞乖乖拿起拖布进了阳台水池,哗哗水声响起!
“那觍着脸给人家写情诗的人是哪个?”蔡静三下五除二把老照片撕得粉碎,叉腰破口骂起,“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就不该嫁给你这个窝囊废,工作十年了一点出息都没有!”
蔡静骂完仍不解气,筷子劈脸砸向丈夫,胡鹏飞拿起锅盖挡过筷子,这哪里是温柔乡,简直是母夜叉在世,他捡起外套摔门而出:“离就离,我也受够了!”
如果当初报的是文科就不会认识蔡静了,全心全意去追楚欣岚生活会是现在一地鸡毛的样子么?胡鹏飞异想天开地想,照片里的楚欣岚已成碎片,清脆单车铃响起那个长发飘飘、眼眸灵动的女孩三次回眸曾俘获了他的心,可后来他才晓得楚欣岚天生爱笑爱回头并没有别的意思,自己也没有勇气表白,花季雨季的故事没有开始便已终结。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合照底片还在,不过压在值班宿舍床头柜抽屉里,他喜欢冲印老胶卷,那样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家里乌烟瘴气后院不宁同学会实在没心肠去了,抽了半包闷烟胡鹏飞拉严窗帘宿舍顷刻变暗室,写字台上的相纸、显影液、定影液宝贝们都齐活了,相纸渐渐显出一众青涩的面孔。
照片洗出来了,胡鹏飞的头昏昏沉沉,恍惚中照片里的同学们仿佛动了起来,教学大楼旁的花池里盛开的月季散发出沁入心脾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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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哪里的手机闹铃还公鸡打鸣,胡鹏飞还刚翻个身鸡毛掸子雨点般打到被子上,虽说不大疼却闹的人无法安睡,蔡静这小婆娘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来得动用家法了!
“蔡静,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吧!”胡鹏飞夺过鸡毛掸子抡到半截瞬间石化,过世多年的奶奶正立在跟前,“奶奶,我想您想得好苦啊,我不会在——在做梦吧!”
“日头都晒屁股蛋子喽,还不起床!孙子,你念书念出癔症了,胡言乱语的!吃得苦中苦能当人上人,奶奶给你炖只老母鸡补补,不然你小身板顶不住!”慈祥的奶奶颠着小脚进了灶房,鸡窝传来扑棱翅膀声和某只鸡的哀鸣。
熏黑的斑驳白灰墙挂着的日历本上赫然定格在2001年5月20日,时间倒流到了十六岁选文理的那个周末,实在太过惊骇。胡鹏飞回味在奶奶的美味鸡汤中,亲爱的奶奶居然复活了,父母早亡的他若没有奶奶拉扯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何况还能读到大学,可奶奶没看到自己成亲便得了胃癌过世了,临行前他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熊抱。
“大孙子,蔡静是谁家闺女呀?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呀?”奶奶很不习惯地挣脱开。
“她呀,是您未来的孙媳妇!”胡鹏飞脱口而出,“不过现在以后未来得换人了!”
孙子说话满嘴跑火车的,奶奶苦口婆心地念叨着,生怕自个儿没教育好出了岔子:“大小伙子家家不学好,满嘴黄腔的搁大集体时代那可是流氓罪要挨枪子儿的!”
“放心吧奶奶,您孙子可不干违法犯罪的事!”胡鹏飞蹬着自行车来到涑阳一中,不多时同学们便鸦雀无声。
班主任李志民老师郑重道:“楚欣岚你来记录!同学们,经过一周深思熟虑并和家长充分沟通,现在涑阳一中高一3班文理分科开始报名,报文科的请举手!”
举手的九个同学里数胡鹏飞举得最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他报了文科还能找楚欣岚补补英语,既然上天给他机会重活一次不能太过含蓄了,没有机会要创造机会,该出手时要果断出手。真实时空中楚欣岚大学毕业就移民澳大利亚了,她那令人难忘的白裙飘飘的倩影便一去不返!
晚自习后微黄烛光下闪出胡鹏飞与楚欣岚在草纸上交流解题思路的身影,偶见他轻擦去她鼻尖熏上的黑烟灰,她脸红到了脖颈;体育课长跑比赛气喘吁吁的胡鹏飞看到楚欣岚鼓励的眼神立马满血冲刺,接连超越了好几名,他抹抹汗水发现她已消失在人群中;放学后胡鹏飞依依不舍目送楚欣岚骑单车过了马路才喜滋滋跑到食堂打饭,有次雨天她滑倒单车压来他飞奔过去扶起了单车,她塞过一个熬夜编好带着体温的手链,他紧攥着跑开了。难以言说的朦胧情愫在两颗年轻的心中蔓延,剪也剪不断,不理比理还乱人心。
大学楚欣岚进了东北师范大学,胡鹏飞要不是第一志愿差几分就能和欣岚同校,只得背起行囊来到陌生的丹宜大学——那个和丹宜医大一墙之隔的学校。
入学军训后胡鹏飞找了个家教贴补生活费,而后每周雷打不动地给楚欣岚挂次电话,每天洋洋洒洒写满两页纸的信周末一并寄走,说是痴心一片倒不如说是为了省邮资,楚欣岚则间或回个一两封,若即若离又不即不离。
大一中秋节晚,月光如水,胡鹏飞特意猫马路电话亭里拨动了欣岚宿舍的座机。他们由大学的社团聊到家乡的小吃,中秋是个思乡的节日。胡鹏飞殷切问道:“我奶奶做的月饼寄过去你收到没?好吃呗?”
“真想见见奶奶,想来是个顶顶慈祥的老太太!”楚欣岚追求者众多,不过对谁都冷若冰霜,能接电话已是青眼有加了。
“寒假到我家看看不就知道了,我骑单车驮你!”
“谁稀罕你驮?我自己会骑车,不过我一人去多尴尬!”
“惯了就不尴尬了,我对你一片痴情,这么大冷天在马路上瑟瑟发抖和你煲电话粥,信里的表白你接受么?”
“信里就一张大白纸哪晓得你这个意思啊!我寝室人多不方说,反正我——我也没有拒绝你了,这种话非要逼女孩子讲出口?不然我以前熬夜给你编手链现在又死乞白赖地见你家长做什么?笨!”楚欣岚的声音腻腻地,隔着电话线也能感觉到她略带娇羞的微嗔。
“真的?我太兴奋了,从我高一入学那天看到你一眼就沦陷了,每次看你一眼魂都丢了!从今以后我们仗剑走天涯,永远在一起。元旦我去看看你好么?国庆被你搞成了同学会,一堆电灯泡来碍眼!”胡鹏飞欣喜若狂,能追求到楚欣岚是时光倒流后唯一的生存意义,高中时虽暗生情愫但是迫于高考压力二人都装若无其事。
“路费好贵,再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我有做家教,路费能攒够的,不就多吃几天泡面的事儿嘛!”
“要来你就来吧,回去的路费我帮你出,节假日我生活费宽裕点!”
胡鹏飞挂了电话推开电话亭门砰地无意撞上一袭红色运动装的短发女子,书本散落一地,抬头一看竟是蔡静——那个时空为他生育一双儿女的刁蛮短发女子,胡鹏飞怔怔地盯着对方胸前挂着丹宜医科大学的校牌,她不应该读丹宜医大的,难不成时空错乱后她志愿临时改了?或者月老的红线系住不论时空变换也无法解开?
“臭流氓,撞掉书踩到鞋带还直勾勾盯着人看,欠揍啊你!”蔡静直来直去,上来就是一拳。
“蔡静,你不去江城医大来丹宜医大做什么?难不成你改了志愿?”胡鹏飞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连我的第二志愿江城医大都这么了解?”蔡静浓眉紧皱,揪住胡鹏飞衣领死死不放,“说,是不是在跟踪本姑娘,走,到警察局说去!”
蔡静雌威胡鹏飞已领教多年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忙不迭道歉便百米冲刺逃回宿舍,不过自己不主动蔡静应该不会死缠烂打倒追吧!
此后情书楚欣岚每封必回,苦苦挨捱到元旦见面他们只能逛公园轧马路,马路上各种形态的冰雕雪雕惟妙惟肖倒也不乏味,初恋的牵手便是山盟海誓和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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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见了奶奶后二人变得你侬我侬、难舍难分,诉不完的衷肠,道不尽的柔情。楚欣岚比以前更上进,大二英语四六级一次通过,被选派为澳大利亚交换生两年,同去的还有她嘘寒问暖的同班同学秦刚——那个时空的先生。
鸿雁传书紧系着两颗热恋的心,胡鹏飞万分担心欣岚和秦刚会走到一起,不然自己就白穿越了!楚欣岚幽幽道:“其实大一军训时他先你表白的,只是我已经拒绝过他了,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你别多心了!”
胡鹏飞的电话和书信越来越多,顺带利用自己的穿越优势在股市里纵横捭阖和慧眼囤积某知名虚拟货币开了家医院还把家从乡下的破砖房搬进了城里的大别墅。楚欣岚毕业在涑阳一中任教他们步入婚姻殿堂后胡鹏飞心中大石方落地,着恼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秦刚也跟着到了一中,不过他倒也老实了好一阵子,想来已没什么非分之想。
两年后的一次教师节聚会,年级主任聚餐后提议一起去ktv飙歌,秦刚深情款款点了首《梦醒时分》,说是送给曾经爱而不得的一位女子。霓虹灯闪烁下的楚欣岚默然不语,年级主任不明就里起哄道:“哪个女孩不喜欢我们的情歌小王子秦老师呀,赶明儿哥给你介绍个更好的,起码和我们楚老师同级别的女神!”
胡鹏飞得知爱妻还被惦记一个人在家偷偷在卫生间拨通了校长电话:“杨校长,我想再给你们学校捐赠三百万奖学金,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秦刚卷铺盖走人!”
杨校长满脸堆笑道:“既然胡总您开口了小事一桩,另外优秀老师的名额我给楚老师留着!”
“评优的事我不干预,让欣岚靠她自己的业绩说话吧,公平公正就好,何况她向来腻歪这些暗箱操作的猫腻!”胡鹏飞已习惯了金钱和权力带来的颐指气使,若不是妻子拦着还不定嚣张到什么地步呢,可刚放下手机却听得厨房传来榨汁机马达的嗡嗡声。
出了客厅楚欣岚果然已回来,面上冷若冰霜,单刀直入质问:“凭什么要辞退人家秦刚?你这叫为富不仁好不好?”
“可他不该对你还心存幻想,还对你唱情歌,我不能让死灰复燃!”
“亲爱的,我们是夫妻,以后还要白头到老,对我有好感的人大把,我不理会便是,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断人财路呢?”
“他不一样,以后你不许和他在一起——不论是公务还是私下!”胡鹏飞咆哮道。
“你对我们的感情太不信任了,我去和校长说不要赶秦刚走。换我走,我一辈子都不搭理他,你满意了吧?”楚欣岚啜泣不已,走出家门,之后便再也没回一中上班。秦刚丝毫不晓得自己工作保住经过这一番周折,可胡家小夫妻的感情却不再同以前那样无话不谈,欣岚见胡鹏飞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样子越来越堵得慌。
奶奶墓地的土是新填的,慈祥的她走的无比安详,优越的医疗条件让她比以前多活了三年。
风把楚欣岚的声音吹得飘散四方,她的忧郁不无道理:“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关进的笼子的金丝雀,虽然生活无忧却那么的不真实,我们的生活好似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我们都在梦里不愿醒来。”
“亲爱的,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就可以,你又担心什么呢?”胡鹏飞试图消除二人心中的隔阂。
“我觉得你不是爱我,而是在控制我,要不我们分开好不好,你的爱快要让我窒息!虽然你也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可骨子里却更像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跟着你我也变得不求上进、无所事事了!”楚欣岚已濒临崩溃,她的状态越来越差,整夜整夜的失眠,依靠大把大把的药来帮助睡眠,好不容易睡着泪水会湿了枕头。白天她也变得得精神恍惚,经常忘了带钥匙或不锁门。
在一个沙尘飞扬的日子里她选择了离家出走,不久她的朋友圈经常会出现一些合照:在逼仄的双人宿舍挑灯夜战,在阳光明媚的操场辅导学生跳木马,在不知名的沙滩上快乐地追着小螃蟹,她似一朵将要枯萎又恢复了生机的白玫瑰。她已在马来西亚一个荒僻的渔村教中文,以前保留的一中编制也洒脱地放弃了。胡鹏飞乘坐飞机到了那个渔村,想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欣岚会满手泥浆帮学生家插秧。
“欣岚,这里又不是旅游胜地,你要想工作可以和我提呀,回一中上班多好?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我喜欢打拼的感觉,我想远离你和涑阳,虽然我是那么的爱你!”
“可你为什么选择抛弃我呢?我们毕竟是夫妻?”胡鹏飞想拥爱妻入怀她却灵巧地躲开了,她如同一朵带刺的白玫瑰让人无法靠近。
胡鹏飞想尽办法也无法唤回欣岚,只能回医院浑浑噩噩地上班,院长报来一年一度的招聘表签字,第一名赫然便是蔡静——那个时光倒流前同床共枕的妻。
“丹宜医科大学的蔡静?”胡鹏飞递过一支烟给院长问道。
“胡总认识?她毕业三年行医经验丰富,未婚,体检已通过了,就等着你签字就可以入院了!”院长恭敬递来拟好的入职通知单。
“不……不算认识!”胡鹏飞故作镇定,“一会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英姿飒爽一头短发的蔡静一到办公室便惊愕道:“臭流氓,你躲胡总办公室做什么?”
“鄙人免贵姓胡!”胡鹏飞潇洒转着办公椅,慢条斯理啜着咖啡道,“这家医院之前被我收购了!”
“就你?真让人笑掉大牙!”蔡静一脸不屑。
“不信?我宣布你的录取不予批准,请另谋高就吧!”胡鹏飞做了送客的手势,蔡静一来只会让欣岚醋意大发永远离开自己,搅黄自己的婚姻,实在留她不得!
“我笔试第一面试第三你们医院凭什么不录取?你胡老总就是这么对待人才的么?”蔡静摁住办公椅胡鹏飞再转腰就快闪了!
“你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我们医院?据我所知你在本市无亲无故!”胡鹏飞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梦到一位奇怪的老太太总叫我孙媳妇,我想我的真命天子就在这里!”蔡静夸张抢过办公桌上胡鹏飞和奶奶的合照,“对,就是这位老奶奶,你不是她孙子嘛,come on,baby,就你了,小女子愿自荐枕席、以身相许!”
“对不起,蔡医生,我已经成家了,我和我太太很恩爱!”
“哈哈哈,你还真信啊,本姑娘我最近聊斋看多了,这几句词儿是不是挺无厘头的。哥们,大学的事儿我不计较了,你们医院待遇高我铁定不走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赖你办公室成心让你太太误解?怎么样?”蔡静邪恶威胁道。
“I服了you!”胡鹏飞一秒被她带进无厘头的阴沟里,只好勉强同意她入职,若欣岚晓得他又平白无故想夺人饭碗可就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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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欣岚习惯了独来独往,本来的时空她就是澳大利亚某跨国商贸公司的行政经理,可现在阴差阳错地成了一名马来西亚的中文教师,起码她心情是愉悦的,只要她安乐什么都好!
胡鹏飞开始变得颓废,办公室里烟头满地,家里酒瓶东倒西歪,渣游戏到忘了关电脑便睡着,起来接着在烟雾缭绕中开始醉生梦死,继而寒颤高烧一周不退!院长安排蔡静负责出诊,以求挽回招聘时二人之间的不愉快。
铺在茶几的一沓稿纸被风吹起,露出刚劲的笔锋,好几页纸都写满了这首《美丽,重温旧梦》的现代诗:“洒一网爱的真诚/捞下几点/残存的记忆,也许可以复制出/朦胧的碎片,还能拼造一个/美丽的你。诚然/惨淡经营/痛定思痛,但我仍要/打碎心中/已雕塑完美的意境。那么/就让我的思绪/随风飘去。”
蔡静帮忙挂完针水后顺手收拾了屋子,不多时便窗明几净,混浊的空气也一扫而尽!胡鹏飞的意识已不大清醒,额头的汗滴被一方绣帕轻轻拭去,肌肤的触碰温热如和煦的冬日之阳,朦胧中以前时光的爱妻痴痴守护在床边,胡鹏飞一把抓过蔡静的手道:“小静,我们不要离婚,不要带子昭、子玥走,不要离开我!”
“胡鹏飞你放尊重点,你的老婆是楚欣岚。子昭、子玥又是谁?还有为什么你梦中总叫着我的名字?你大学的流氓病又发作了?”蔡静杏眼圆瞪,摩拳擦掌,随时准备诉诸武力!
手机铃声响起,胡鹏飞霎时清醒松开蔡静被紧箍发红的手腕:“抱歉,我失态了!”
接通后半晌静默,只有海风吹动听筒的电流声,海风中那个魂牵梦绕的楚欣岚一如既往的裙摆飞扬、仙气飘飘又若即若离。蔡静识趣落寞地退了出去,胸中似添了一团棉絮上不来下不去,或许这正是爱情流感易传染的季节吧。
楚欣岚打破了沉默:“你的诗我看了,诗不错,只是我们的爱已经耗费殆尽,于事无补,徒劳无功。我寄了离婚协议书给你,你曾寄的所有信我已经扫描好电子版藏在网络的一个树洞里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给我的爱。我们相互放手吧,在一起我失去了活着的意义,自然会慢慢枯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是么?”
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无法拥有的,谁又能圈养不食人间烟火的凤凰呢?胡鹏飞释怀了,木然沙哑应道:“好,保重,如果能给你快乐我选择放手,谁让我在乎你呢!”
难道爱真的无法挽回,胡鹏飞心灰意冷,独自到了医院办公大厦十八层高的天台。夜风如刀,他百味杂陈,对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森林已生无可恋,回头深情望了一眼这个霓虹缤纷的红尘世界,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下去,只觉耳边呼呼生风,坠啊坠啊却总也坠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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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鹏飞在梦魇的惊悸中睁开眼,原来呼呼生风的是蔡静开动吹风机发出的响动,写字台上冲洗好的照片还攥在自己手中,子玥在坐垫上一遍一遍乐此不疲搭着积木,子昭埋头一字不苟地沙沙沙写着作业。穿越和楚欣岚之间的种种悲欢诸多离合如黄粱一梦,梦醒后总要回归正常生活轨道的,死缠烂打的纠缠实在是索然无味!
“你不是要离婚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么?怎么跟来了?终于消气了,小静!”胡鹏飞宠溺地看着爱妻稚子,“来,宝贝,抱一个!”
“爸爸,我也要抱抱!”子昭、子玥一齐拥上把胡鹏飞当大马骑,父子三人打闹成一团,天伦之乐才是人间至爱!
“孩子在跟前就这么没个正形!子昭,给你爸拿毛巾擦把脸清醒清醒!好好的一大早说去参加同学会也不见人,同学们把家里电话都打爆了原来你跑宿舍躲着了。今天我还没和你说一句话呢就莫名其妙找老娘吵架,没闲功夫搭理你!”蔡静关了吹风机,抽出一张面膜蒙在脸上,好似戴着一副白色面具,生活中谁又不是以面具面对他人呢?
“同学会估计刚结束,我去老师家转转!”胡鹏飞攥着照片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发动车子,油门轰鸣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家人。
胡鹏飞敲响了享受退休生活的班主任李志民老师家门,满怀愧疚道:“李老师,抱歉错过了同学会,您身体还好吧?同学们都快不记得我了吧?”
“鹏飞啊,同学们等不到你很遗憾,他们前脚刚走你就来了!对了,有件小玩意我保管了十多年,现在该物归原主了!”银发满头的李老师呷着功夫茶从抽屉颤巍巍取出一串熠熠发光的手链,“这是你们高三我从文科女生宿舍收缴来的,那时候女同学们都时兴编这玩意。想不到品学兼优的楚欣岚也跟着编,本来要送给你的被我收缴了,欣岚刚才还质问我有没有销毁呢,你不会怪老师吧?对了,欣岚明天就要出国了——”
原来欣岚也曾对他一往情深,只是胡鹏飞一直傻瓜一样蒙在鼓里。他捧着手链顿时无语,脑浆已被手链炸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老师后来说了什么完全没了印象,浑浑噩噩道别后他拨响了楚欣岚的电话:“欣岚,手链我今天才收到,你还——还好么?”
“好和不好又有什么分别,我明天就要飞回澳大利亚了,同学会还怕见我啊,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楚欣岚悠悠道。
“现在我想见你一面,可以么?你当初是喜欢我的对吗?”
“过去十多年的旧事还提来做什么?那时候你未娶我未嫁,现在都儿女成行了还不释怀不是自寻烦恼么?相濡以沫却烦恼不断,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得其乐,不是么?”楚欣岚心如止水,极为淡然。
“好吧,爱情之剑已沉江,我没必要做那个刻舟求剑的愚人,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欣岚,祝你美满幸福!”胡鹏飞收线后头也不回地向宿舍赶去,宿舍里却空无一人。奇怪,家人们难不成会瞬间转移么?
蔡静电话打来劈头盖脸骂道:“我在家里等你半天也不见人,你死哪里去了?”
“你不是在宿舍等我吗?怎么又回家去了?”
“姑奶奶我怎么会去宿舍找你,做梦吧,早点回家!”蔡静那边传来洗牌的哗啦声,说完霸气收了线。
到底生活在梦中还是穿越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胡鹏飞困惑了,他揣着手链又一次拿出了冲印的定影液、显影液,祈求再次回到那一去不复返的青葱岁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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