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过

      受过的伤，其实一直都在，从未远离，只是，被努力着的坚强遮挡了。于是，伤痛与眼泪都静默着略过，悄无声息，了无痕迹。直到，不经意的触发，猝不及防……

      曾经，以为最悲怆的时刻，会声嘶力竭地对抗着所经历的一切，而身处其中，才深刻地感受到“哀莫大于心死”的指向真正意味着什么。不断地向世界发问“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所有的坚持又为了什么？”没有回应，只有孤寂而空洞的形单影只。

      父亲去世的日子，一切来得很突然，见他的最后一面，深刻得烙印在脑海里。有很久的一段日子，梦里都有父亲的影子，童年里的记忆，生活里碎片的画面，一切都仿佛在告诉我父亲可以回来的。而现实却很直白的回应，那些都只是梦境里的一厢情愿而已。料理过父亲后事之后，有人认真地询问我何以在过程中能够那么沉稳地处理一切，潜台词里仿佛是在询问“你好像看起来并不那么难过……”我只淡淡地回答：“悲伤且悲伤，但生活还得继续。”没有人会意识到，父亲的离开对于我而言真正意味着什么，最后一个最亲近而疼爱我的唯一的至亲，离开这个世界了，不是短暂的别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没事，终有一天，我们会在那个世界团聚的，然后，在没有人的地方，静静落泪，不哭泣，只难过，一个人的难过。

      很多时候，并不愿意去抱怨人生的给予，一路的颠沛流离，既身处其中，也默默接受。我深切地知道，纵使曾有一个很漫长的孤单的童年，因为有很多温柔的人在身旁，日子并不那么难过。纵使曾有一个敏感而自怜的少年时光，因为有不断向阳光靠近的坚持，岁月也算静好安稳。但也不得不承认 ，那些在心上烙印下的伤，一直在那里，碰伤，结痂，再碰伤，再结痂，从未愈合。

      《红豆》里的一句歌词曾写着“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关于永恒，在少不经事的时候，总有那么些天真地相信，以为坚定的相信所有的不变，就终会守住心底的永远，但世事从不愿尽随人愿。相聚离开，只是时间而已。人与人之间的遇见如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亦如是。

      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许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诺。而是否能够走到最后，能够包容你的所有，那些喜怒哀乐，那些成长中带来的所有伤，能包容多久，迁就几许，无从确定。时间是很玄妙的东西，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能够消磨一切，也能够见证一切。任何笃定的相信，或许，在突然的某一天，就厌了，倦了，累了，散了。

      倘若，再一次的选择，或许更愿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路过四季繁华，看花开花谢，看细水流年。不期许任何人更多的给予，不用计较内心的得失。轻轻地来，浅浅的走，倘若，能够活得久一些，就慢慢度过白发苍然后的人生暮色。倘若，只匆匆的走一遭，也不负拥有青春不朽的美好。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而已。”此刻恍然，为何当年在读若曦给四爷的素笺时，心底无以名状的难过，纵也是一点痴念而已，守了那么多年的念，一瞬碎了，也就碎了。

              ―织秋  202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