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体育课的时候,没人愿意和苏夏一起打羽毛球,何诗见苏夏自从解散队伍自由活动之后就一直窘迫地站在原地,邀请她过来和自己说说话,但她看了看何诗身边拿了副羽毛球拍的章婕,觉得不能打扰她们这对好朋友玩耍,于是拒绝了何诗的请求。一个人在操场上孤零零地站着觉得很尴尬,苏夏躲到了后山的树林里看着天发呆。
后山的景色正是最荒芜破败的时候,目光所至尽是枯枝败叶,苏夏很快就觉得很无趣,早早地回到了教室,一进门就看见唐依依在苏夏座位旁边捏着一个信封朝她挥舞。
“哎呀,江哥又给你寄信啦?”
被窥探了隐私的苏夏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底冲到了头顶,但还是没有立即发作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唐依依,“你现在还给我,我就当你没有拿过我的东西。”
唐依依显然没有看出苏夏冷冰冰表情后隐忍的怒气,无所畏惧地嘻嘻一笑,“你的东西?别人施舍给你什么,就一定会一直属于你吗?”
说完,唐依依拿着信封就朝着教室外走去。苏夏赶紧跟着追了出去,一把扯住了唐依依的衣角。唐依依惊讶地往身后看,却没注意身前的路,一下子绊倒在天井的地砖上。
唐依依双手被擦破,信封也被扔在了地上。苏夏没有去管唐依依,冲上去将信封拿在手里,站起身来俯视着唐依依。
你肆意篡夺了我重要的朋友寄给我的重要的东西。
也许我,不能原谅你。
苏夏依旧是那样一言不发,此时却分明让人能够感觉到隐隐的怒意。
“唐依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你这种蛮横无理的女生。”
“你说她蛮横无理,那么你呢,阴毒的铁刘海?”
苏夏循声朝左边看,原来是顾谣和许炳熠一同从操场回来了。顾谣上前拉起半躺在地上的唐依依,“我看到躺在地上受了伤的人是她,可不是你。欺负我的朋友,苏夏,你知道你惨了吗?”
唐依依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委屈巴巴地朝二人示弱:“阿谣,我只是被她推倒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只是苏夏她手中的东西,是江哥寄给我的。”
顾谣抬头看向苏夏,那魅惑而明锐的眼神透着些许狠意,让苏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怔在原地。
校花的一个眼神,许炳熠就已经会意,只说了句“交给我吧”,就将苏夏手中的信件夺了过来拆开。苏夏上前去抢,意识到比自己高了半头的男生力气与反应都比自己好过太多,看来这封信应该是保不住了,于是她咬牙狠心,干脆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只留了一角在许炳熠的手上。
唐依依在一边小声嘀咕:“又发疯了。”
许炳熠狠狠地瞪了苏夏一眼,继而看了看自己手中仅剩下几个字的碎纸片,“偷拍的照片……追踪地址……依依,江银岚在调查当时偷拍阿谣照片发帖子的人吗?”
“啊?啊,对对对,是我让江哥去查的,查出来好给阿谣报仇嘛。”唐依依不知道信件的内容,只得含糊应付。
“说谎。”顾谣用那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神捕捉唐依依脸上的表情,在她面前,依依的任何小心思小把戏都能够暴露无遗。可她也并不相信苏夏,只好将许炳熠手中的纸片拿到自己手里反复查看。
苏夏无可奈何地看着多疑的顾谣自顾自研究那些残缺的文字,沉声道:“江哥应该已经查到当时偷拍照片的人了,上次给我寄了一些照片,但那些照片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顾谣玩味地一笑,“没想到,江银岚还有这个本事。”
许炳熠听顾谣这话颇有些欣赏江银岚的意思,酸溜溜地在一边抱臂回应,“他再有本事,还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顾谣没有理会许炳熠,将碎纸片郑重地交回苏夏手中,只给了唐依依一个神情冷冽的侧脸。“依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江银岚给苏夏寄信的事情你不许再干预,你的个人感情我理解,但是不能因此阻止真相大白。苏夏,若江银岚真的能查出来当时是谁陷害我,我自然感激江银岚和你。”
苏夏捏着皱皱巴巴的残破信纸,低头看着江银岚虽潦草但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的字迹,郑重地说道:“顾谣,江哥对你是真的用心,他一直都为你开心,为你担心,为你不惜付出所有的心力。”
顾谣的头有些不易察觉地低了下来,“他不会懂我的,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我。只有炳熠,只有炳熠能够理解我。”
突然,顾谣像是察觉到她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拉着许炳熠的手臂匆匆离开。临走时,许炳熠只得依着顾谣,嘱咐苏夏如果知道了偷拍照片的人记得转告给顾谣。
苏夏目送着22班的二人离开,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双手插兜转眼看向一边默默站着的唐依依。
唐依依不甘示弱,双臂环绕回看苏夏,“怎么?巴结到了顾谣,你很神气嘛。”
“不,”苏夏微微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明白了,靠曲意逢迎得来的友情,别人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附庸。”
“啊,会这样做的可不止我一个呢。在我看来,你比我更擅长和习惯做这种事吧。”
“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这么久?”
“我最讨厌你这种虚情假意粉饰太平的样子,但为了靠近江哥,我只能继续留在你身边,却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蠢笨,完全没办法帮我得到江哥的喜欢。”
苏夏表面上风平浪静,身体却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不禁让她握紧了拳头。唐依依,别说是你,此刻我都讨厌软弱的自己,愚蠢的自己,将你当成朋友的自己。
“你靠近别人只是为了利用,真是为你感到悲哀。你以为江哥会欣赏你这样的女生吗?你的这些心思,他可比我更早看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在江哥那里说了我的坏话,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江哥现在离开了崇华,看来我不需要再在他身上浪费心思了。”
苏夏有些错愕,难道对一个人的喜欢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被抛之脑后?她实在高估了唐依依的人格,虽不知唐依依最初为何会喜欢上江哥,但此时此刻她冷漠果断的样子,比起何诗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精明而又薄情的性格,唐依依才能游刃有余地和大家相处,而自己,只能当作被利用的对象,在一次次误会之中被人否定与背叛。
【二】
深冬时节的天黑得很早,苏夏就算穿着最厚的羽绒服,也能够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冷空气浸入虚软蓬松的鸭绒,不断刺激着四肢的皮肤,让人伸展不开身体。苏夏顺着去食堂吃晚饭的人流走出教学楼,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天桥,她在桥上无意间抬头却与天穹中的皓月疏星不期而遇。她抬头望着天空正出神,身边却突然响起文具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
苏夏低头,只看到脚边散落着不少文具,距自己不远处一个男生正慌忙捡着掉在地上的书本,他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竟无法迅速捡起并整理好它们。苏夏蹲下身来捡起自己身边的笔装在文具袋内还给那个少年,少年连连道谢,有些慌忙地接过了自己的笔袋。
苏夏笑笑,看来遇到了一个不太稳重且十足拘谨的少年呢。
“怎么搬着这么多东西呢?”
“高三那边有个学长答应帮我补习数学,我正急着过去呢。白彦,白彦学长你听说过吗?数学竞赛得了全市第一名的那个,他解圆锥曲线可有一套了,我磨了他好久他才答应把秘诀传授给我。”
苏夏“扑哧”一声笑出来,“真不藏着掖着啊,有大神帮忙居然这么容易就告诉一个陌生人了。”
男生的脸上颇有神气,“这有什么,白彦学长肯花时间在我身上是我的骄傲。哦对了,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若来日有缘再见,必当报答。”
苏夏眨了眨眼,面前这个男生怕是武侠小说看得有些多了,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咬文嚼字。可自己总不能依照他的说话方式来回答,那样就太令自己感到尴尬了。
“呃,苏夏,21班的,你呢?”
“在下柯宇沨,5班的,他们都叫我柯道长。哦对了,这个文昌符给你,保佑你学业有成。”
柯宇沨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书本里抽出一张像符箓一样的黄纸递给苏夏。苏夏突然想到,她将笔放回柯宇沨笔袋的时候,似乎见到笔袋里也有许多空白的黄纸。
“呃……谢谢你。”苏夏一边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一边暗自慨叹自己在天桥上竟有这样的奇遇,碰到这么奇怪的男生。
柯宇沨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不用客气,苏夏同学,那我就先走啦。”
“哦哦,路上小心。”
苏夏到食堂吃过晚饭,返回教室时已经快要上课,校园里已经四下无人。她脚步匆匆地朝高一的教学楼走去,却在入口处看到了唐依依和冉榕以及一众不良少女们站在那里有说有笑。当她们察觉到苏夏的到来,立刻停止了说笑快步走过来拉着苏夏就往教学楼西配楼的空教室走去。
西配楼向来少有人经过,苏夏有预感自己有被欺凌的危险,拼尽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箍着她双臂的两个女生,看来这次冉榕是早有准备,提前找了两个蛮力十足的同学来帮忙。
女生们没有开灯,将苏夏扔在教室的墙角围了起来。苏夏的手肘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墙上,痛得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次可让我们逮到你了,我们姐妹等了这么久,就等你这个铁刘海来了。”
“苏夏,你很会收买人心啊,连炳熠哥和顾谣都开始向着你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取代顾谣成为崇华中学的校花了?”
教室里没有一丝光线能够钻进来,可苏夏能够通过声音辨别,那就是唐依依带着笑意的声音。
“就她?丑人多作怪。”
“哈哈哈哈……”
苏夏被这些女生的嘲笑激怒,扶着地板慢慢地爬了起来,却又被人推到在地上。
“我让你起来了吗?蠢货。”冉榕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尖利与傲慢。
“她为什么都不说话?你们班这个铁刘海,脑子是不是先天就有什么缺陷啊?”
“很正常,都考倒数第一了,我看她这辈子是没救了。”
“还留着跟冉榕姐一样的发型,冉榕姐你都不会觉得被她恶心到吗?”
“是挺看不顺眼的。”
“既然大家都看不惯她的铁刘海,我们就帮她改造改造吧。”唐依依欢欣地说完,立刻得到大家一致的支持。这群女生在校园里已经安然度日太久太久,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任意欺负践踏的人,让她们都摩拳擦掌兴致高涨。
说罢,苏夏感到黑暗中,自己的双臂又被按住,另一个女生用尽全身力气箍住了苏夏的头让她无法动弹,甚至挣扎中渐渐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有人用手机正对着苏夏的脸打开了闪光灯,突如其来的光芒灼得她瞳孔生疼,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此刻她看不见唐依依脸上的表情,但唐依依手中的功夫却利落,三两下便将苏夏的刘海剪得细碎杂乱不堪入目,苏夏的眉眼终于完完全全地展现,那眼神却冷冽犀利得令人生畏。
“哟,生气啦?你在顾谣面前的时候不是很得意的吗?”唐依依看见苏夏不甚服气的样子,用手拍着苏夏的脸嘲讽着。
冉榕看苏夏竟敢摆脸色,胸中登时冒出了一股火气,她朝苏夏的腰部狠狠踹了一脚,“摆脸子给谁看?就问你服不服?服了就低头跟依依认错。要还是不服,今天晚上张老师回家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女生们亲眼看到,面前这个叫苏夏的女生只是迟疑沉默了半分钟,突然诡异地牵起嘴角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十分温和谦逊,却就在这时,一直都没有流泪的女生鼻子肉眼可见地红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吧嗒吧嗒不停地滴在地板上。她就那样笑着站了起来,朝着唐依依微微颔首,就连上半身都好像因为愧疚而微微弯了下来。
“唐依依同学,我……我错了,请原谅我一直以来愚蠢伪善的行为。”
凭什么要和她道歉?凭什么?
没有向她道歉,只是一直以来,自己都太蠢太蠢了。
可是,真的有勇气将自己的愚蠢与软弱宣之于口?
若想获得新生,就必须将这些经年来早已深入己心的沉秽彻底毁灭。
是沉秽?还是明哲保身的铠甲?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患得患失的理由呢?
【三】
当晚,苏夏没有再回教室上课,独自跑回了宿舍,翻找出一盒黑色小发夹,对着镜子疯狂地将额前的碎发别在头顶,就好像在处理一直流血的伤口一样慌张。她看着自己光洁的额头与狭长上挑的眼眉,忍不住无声哭泣起来,她蹲下身靠着墙席地而坐,墙上地上的寒意不断透过衣裤传来,她只觉得着这种寒意能让她平复心情冷静下来,于是用手臂环抱住双腿在地上坐了良久,直到苏夏感觉自己能够控制情绪,将脸上的泪痕擦掉,揉了揉早已冻僵的双腿站起身,扶着墙壁走出了宿舍楼。
经过操场时,苏夏隐约看到后山茂密的树林里像是有光在闪烁。她一下子就想起今日在西配楼教室里女生们手机上的闪光灯,让她为之畏惧了片刻。等她再次看向后山,那光芒却再也没有亮起来,后山的出口有几个男生溜了出来,之所以说是溜,是因为他们一直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像是做了什么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夏虽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朝后山走去。顺着台阶拾级而上,当山顶的平台能够被一览无余时,苏夏惊讶地看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像是有两个人。
由于光线昏暗加上苏夏有轻度近视,她只能一边眯起眼睛盯着那两个人一边悄悄靠近,等她再走进两步,却看到靠着长椅扶手半躺着的男生是白彦,另一个男生背对着自己坐在长椅上,听他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白彦?是白彦学长吗?”苏夏看到白彦的脸上挂着两处淤青,不禁担心地皱起眉头。
背对着苏夏的男生听到苏夏的声音回头望去,苏夏定睛看了看,正是她今天在天桥上遇到的柯宇沨。
“啊——你来啦——跟你介绍一下——这是白彦学长,可是……他快要被人打死啦——”柯宇沨那带着哭腔的尾音拖得老长,苏夏受他的情绪感染,不禁变成了苦瓜脸。
“我认识白彦的,发生什么事情了?白彦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苏夏上前蹲下,将白彦扶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到了白彦校服下的撞伤,觉察到疼痛的白彦瞬间清醒过来,透过碎了一角的眼镜看着苏夏。
“苏夏……你好像……碰到我的伤了。”
“哦,抱歉抱歉,但你需要赶快站起来,冬天地上很凉的。”
白彦看着苏夏光秃秃的脑门和嘴角的红肿,扯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看来你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麻烦啊……是许炳熠欺负你吗?”
苏夏紧抿着嘴摇了摇头。
柯宇沨见有苏夏帮忙,将哀伤无助略收了收,“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叙旧呢,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啊。”
此时苏夏已慢慢地将白彦扶着站了起来,只有一米六几的女生扶着高她一头的男生实在是吃力,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柯宇沨,“那就麻烦你来搭把手。”
白彦摆了摆手,“宇沨的脚扭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柯宇沨两手一摊,回头看着苏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坐在椅子上?”
“那我再去喊一个人带你去医务室吧,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怎么行?”
“哦,我没事的,还没有要去医务室的程度,活动活动筋骨就行。你快送白彦学长去医务室吧。”
“好吧,那你等我们回来。”看来扶白彦去医务室这个重任只能苏夏自己来完成了。
白彦将自己的手机丢给柯宇沨,“有事就打医务室的电话,我的手机上有存。”
……
“怎么这次他们对你的恶意这么大?”苏夏扶着白彦在校园里走着,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心与好奇。
“我退了学生会,黎天那帮家伙们更觉得我这个名存实亡的班长好拿捏了,这不就把原来的仇一并报了。”
“什么仇?”
“大抵是因为沈星如吧,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是很想计较。”
“哦。”
“你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我也想体验一回男生们因为自己而争风吃醋的感觉呢。”
苏夏浮夸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戏谑之言,白彦只是笑笑,没有回应她的玩笑话。
“你成绩这么好,班主任也不管管这些可恶的人吗?”
“啊,班主任大概觉得以后没法通过我在学生会寻到便利了,因此对我也很不满呢。”
“摊上这样的班主任真是倒霉啊。不过白彦学长,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天鹅在乌鸦群中也是有罪的。”
苏夏感觉到白彦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僵了一下,随即听到白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多了。那你这副模样又是因为什么呢?”
“白彦,你早知道我一直戴着粉饰太平的面具示人,应该看得透这面具的后面就是虚伪。”
“不,虚伪的只是面具,面具的后面是真实的自己,自我是不应该被贬低的。”
“可我审视面具后的自己,总觉得自私冷漠丑恶不堪。”
眼见着到了校医院门口,白彦朝前两步转身面对着苏夏,真诚而坚定地说:“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尝试着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去生活,反正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为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呢?”
“我们?我一直以为,一无所有的只有我自己,现在看来,我也并非一无所有。”
苏夏仰起脸定定地看着白彦,白彦却突然觉得读不懂这个小女生脸上隐秘的笑意。她害怕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郑重地补充道:“因为只要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你就一定站在我的身边。”
白彦心领神会地笑笑,“这就对了,打起精神。”说罢,温柔地将自己的手掌覆在苏夏的额头上。
手心的暖意再次流遍苏夏的全身,即使身处阴冷黑暗的冬夜,却仿佛面对着阳春三月的盛景。苏夏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笃定地说道:“我会的。”
“走吧,我们抓紧时间,宇沨还在等我们。”
“我们如果一起进去,只怕医务室的老师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只能辛苦你自己进去找老师了,我在这里等着你。”
“你还真是谨慎。”白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校医院的大门。苏夏目送着白彦跛着脚走进校医院,找了个看起来干净些的台阶坐下。
苏夏没有等很久,白彦就从校医院里走了出来。
女生忙站了起来,“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白彦装作很得意的样子笑了笑,“那帮家伙到底是太弱了,费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只是打出来几处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你看我现在完全不用人搀扶了。”
苏夏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白彦,“只是?刚刚是谁奄奄一息地躺在后山上呢?你们男生之间的冲突是不是向来不知轻重的啊?”
“抱歉,让你担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苏夏疑惑,在她记忆中白彦很少吞吞吐吐,这明显不是他说话的风格。
“只是,你身边一直发生着这么多不好的事情,我远在高三部却不能帮上你什么。”
“哪有,你千万不要多想,你上次在体育馆不是还帮我对付了许炳熠嘛。”苏夏如释重负地笑了,白彦竟然会这样想,还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呢。
“苏夏,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郑重其事的回答,带着温柔坚毅的语气,让苏夏一时半刻也不知作何回应,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扶着白彦,“时候不早了,感觉快要下课了,我们快去找柯宇沨同学。”
“……好。”
【四】
因为在冷空气中待的时间过长,苏夏不幸得了重感冒,只能请假回家养病。她终于可以逃避21班同学们的冷眼和鄙薄,倍感身心舒畅,连病都好了一半。家里的暖气很足,在温室里待得头昏脑胀的苏夏想要外出透透气,却被妈妈拦了下来。
“再受凉了可怎么办?快要期末考试了,安心在家待着养好病。”说着,递给苏夏一碗热水冲好的板蓝根,转身走进厨房去切菜了。
“谢谢妈。”苏夏努着嘴准备回卧室躺着,却突然有人敲门。苏夏顺手将门打开,迎面递来了一只快递盒子。
“您好,苏晴女士的快递,请签收。”
“啊,谢谢。”苏夏没有网购的习惯,也从来没人给自己寄过东西,因此十分迷惑,但还是在签收栏里签了字。
“祝您生活愉快。”
苏夏点点头关上门回到卧室,将快递盒子放在书桌上。不会是唐依依那帮人寄来整蛊自己的东西吧?苏夏拿起盒子晃了晃,里面好像很空,没有什么重量的样子。
不管了,先打开再说吧。苏夏用美工刀划开封住纸盒的胶带,将里面的物件倒出来,却发现是一只款式十分简单低调的发箍,夹带着一张浅蓝色的明信片掉了出来。
那明信片上有着一种自己从未闻过的清甜花香,细细闻着却又带着些木质特有的古拙味道。明信片上绘着一种白色的花卉,花瓣繁复层叠,看起来十分清冷高贵。
苏夏将明信片反过来,苍劲大气的字体写着:“琼花只在夏天的夜间绽放,却是世间最罕见之仙葩。无需畏惧孤独,在属于自己的季节绽放吧,就算如今霜雪满地。白彦。”
苏夏再次将明信片翻转,看着那美到极致的花朵,突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苏夏如获至宝般把明信片放在心口,她能感受到那在自己心中生了根的什么东西再次肆意生长,用生命不断给予自己再次站起来往前走的勇气。
我感受到了,盘踞在心口的这股力量,名为自尊。
就算来路必将孤僻冷郁,布满荆棘,这也是我的必经之路。
因为这是命运安排给我自己的路,与白彦无关,与季秋无关,与辰旭无关,与所有人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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