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三晚上是校庆表演，晚饭时间，一些学生迫不及待地从教室里搬出小板凳到体育场上坐着，为了在自己班级的区域里占个好位置。苏夏也和302的女生们早早地占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和同班的女生们一起闲聊。苏夏可以看到，上次帮过自己的白彦学长也在舞台上有条不紊地布置工作任务，偶尔也会帮忙扛一些东西。
“夏夏，你运动会准备报什么项目吗？”唐依依一边嚼着奶糖，一边和苏夏一起看着前方的学生们布置舞台。
“别想。我连跳皮筋都学不会，跳绳从来跳不过十次。”
“噗——”身后传来男生的笑声，苏夏一听就知道是不正经的江银岚，“看来你不仅仅是头脑简单，四肢也有点不好使。”
苏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认怂，她没有回头，阴阳怪气地回应，“那江哥您这么厉害，您报什么项目了吗？”
“报了啊。”
苏夏和唐依依有些意外，这么个无精打采，每天恨不得焊在桌椅上睡觉的男生也会参加运动会。苏夏嘴角向下一撇，面露嫌弃，“你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吧，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很在乎输赢，对吧。”她说完，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对，于是点头如捣蒜，“嗯嗯，一定是这样，这种心态挺好的，我佩服你，江哥。”
唐依依回头追问，“江银岚同学，你报了什么项目啊？”
江银岚骄傲而又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哼哼，三千米长跑，怎么样，厉害吧。”
“哇，好厉害！”
“厉害吧，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我在田径场上帅气的身影了。”
苏夏冷哼，“也就因为依依跟你不熟，才只能客气称赞你一句了，傻狍子。”
“哪有，江银岚同学明明很厉害啊，我连八百米体测跑下来都非常累呢。”
苏夏终于找到了同道中人，忙不迭地拉起依依的手转头看向江银岚，“看吧看吧，又不只是我一个人运动不行。”
“差不多行了，还记着仇呢，而且人家身材娇小又瘦，跑不了太多很正常，你连跳绳都不行，白长那么大个儿了。”
“你——”苏夏正要发威，却被唐依依拉住了手臂，“不气不气，夸你高挑呢，不像我，就是个小矮子。”
苏夏听了，更加觉得江银岚在胡言乱语凭空损人，连唐依依都损了，便回头瞪了江银岚一眼，男生看见了苏夏的眼神连忙摆手，“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女孩子瘦瘦小小的多可爱啊，虽然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
话还没说完，江银岚自己发觉说错了话，又担心继续说下去越描越黑，只能尴尬地摸摸头顶蓬松的头发，“啧，怎么说呢······”
“算了算了，知道你没有恶意。”苏夏终止了男生窘迫的状态，递给他一颗奶糖。
“唐依依同学没有生气吧？”江银岚的脸上挂上了他不正经的笑容，探着头窥视唐依依的表情。
唐依依回头朝他笑笑，“当然没有了，千万不要在意。还有，谢谢夸奖。”
江银岚终于放心，朝唐依依竖起大拇指点点头。在21班，苏夏和大家能够轻松地打成一片，却不免和同学们之间成为报此的“损友”，就算是自己的缺点，也总会被毫不敏感地揪出来开开玩笑。唐依依和同学们的关系也都很要好，但和苏夏不同的是，大家都会去主动体贴关照依依这样甜美阳光的女孩子，会照顾她作为女孩子的感受。
感受到了这个落差，苏夏有些失落地塌下了肩膀。
她转念一想，季秋和身边的朋友们也都经常互相调侃，从来没有因此而介意过，她瞬间感到宽慰了些，觉得自己的性格也挺好的，并没有什么不对，若是所有人的性格都一样了，就毫无个性可言了。
这个时候，苏夏注意到，22班的李泽从舞台后面走出来，来到21班的区域和江银岚悄声说了两句话就又回去了。后来，江银岚就一直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晚上七点整，暮色四合，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斑斓的灯光在一瞬全部聚集在舞台中央。舞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女生是高二的校花学姐，十分精致漂亮，穿着抹胸的晚礼服显得很贵气。而男生则是一身正装的白彦学长，苏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白彦，今天这样注视着他，突然发现这个男生身材修长，比例完美，与校花学姐站在一起甚至十分般配。
当两个人共同宣布校庆演出正式开始的时候，观众区的所有学生们在鼓掌声中都被感染了一种兴奋躁动的情绪。毕竟都是一天有十个小时被关在教室里上课的高中生，平时的生活越是平淡枯燥，大家就越是对这样的盛会期待良久。
一支热闹的开场舞之后，校花学姐款款走上舞台报幕，“感谢同学们精彩的舞蹈，展现出了我们崇华中学同学们的青春洋溢，接下来是高一22班准备的歌曲独唱——《红玫瑰》。”
不同于开场舞在鼓掌声最热烈的时候开始，第二个节目的灯光是在大家的鼓掌声落下后的寂静中微微亮起的。伴随着《红玫瑰》前奏哀恸的钢琴声，逆着舞台昏暗的红色灯光，苏夏只能隐隐约约在舞台中央看见个女生窈窕的身影。前奏结束，聚光灯从女生头顶温柔落下，她也同时将话筒举至胸前，慵懒却撩人的歌声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那是顾谣。和苏夏前两次见到的清纯女神形象截然不同，顾谣女神齐腰的波浪卷发随着晚间的凉风微微荡漾，一件简单的黑色吊带裙将女生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细腻，她眉眼之间散发着聪颖傲人的气质，却让苏夏看出些落寞的神情。苏夏想，大概是这首歌的曲调比较伤感，这样沉浸其中才比较能够打动人心吧。苏夏回头看了看江银岚，他单手托腮且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顾谣，完全就是花痴一般的行径，但苏夏却觉得，优秀的顾谣被江银岚这样迷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其实，不只是江银岚，苏夏回头看到的很多男生们，都被顾谣的美丽所吸引。
这个22班的班花，此后怕是要声名大噪。
“诗诗，这个女生和你好像啊。”
“对啊何诗，虽然细看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真的太像了。”
“该不会是失散的姐妹什么的吧。”
“……”
离苏夏不远的前面有几个女生在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声音虽小，却被苏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原来就这么认为，但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陌生人如此相像呢。从苏夏的位置，只能看到何诗的背影，她安静地坐着，微微抬着头，应该是在看着顾谣，但苏夏看不到她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曲终，顾谣颔首鞠躬，在热烈的掌声之中走下舞台。
“我要是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秋天夜凉，身边的唐依依捂紧了自己身上单薄的衬衣，仍掩不住凉意的侵袭。
“羡慕了？”
“谈不上，就是觉得颜值能给人带来光环。”
“你也不错啊，21班小甜甜。”
唐依依笑了笑，“这个称号我喜欢。”
苏夏看了看唐依依被冻得有些苍白的手，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外套，慨叹女生为了漂亮居然可以在这种天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和短裙。
“依依，陪我回教室接杯热水吧，有点渴。”苏夏想起唐依依的外套在教室，想找个借口和她回教室加衣服。
“走吧，正好我也有点冷。”
【二】
此时操场正热闹，教学楼反而寂静无人，显得有些阴森。苏夏庆幸自己的教室在一楼，不然的话，在楼梯间里遇到什么灵异的事情，估计都能被直接吓死。
由于所有人都在操场，教室并没有开灯。两个女生直接推开了门，却被第二排中间一双幽幽看向她们的眼睛吓了个半死。
大大咧咧的苏夏直接喊叫出来，“我了个去，什么东西！”
唐依依立马打开了灯，令人感到安全的光瞬间照亮了整间教室。
“别开灯，老师会发现的。”
这句话的主人是有着那幽幽眼神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苏夏定睛一看，是班里的同学章婕，21班稳坐学习成绩第一名，年级排名前二十的女学霸，她的桌子上放着小台灯，应该是正在借着这微弱的灯光看书学习。章婕见怔在原地的两个“不速之客”还没反应过来，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关上了教室的灯。
女生们又重新置身于黑暗之中，苏夏看到，和章婕的座位一样，教室里有另外几个座位上也亮着非常微弱的灯光。苏夏有些讶异，居然有人对校庆表演都不感兴趣，反而坐在这里学习。
“你们几个也太拼了吧，”唐依依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拿出外套披上，一边说，“校庆都不看，真的太可惜了。”
章婕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在纸上演算着，没有抬起头，“没办法，题多得永远做不完。”
苏夏留心观察了一下在教室里学习的同学，除了章婕的成绩拔尖，大家都比较熟知，其他的几个同学，她想不起来在班里是什么水平。然而月考时的班级第二名秋风原、第三名何诗都没有在教室里。
苏夏朝着唐依依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杯子，“依依，我接好热水了，我们走吧。”
唐依依捂着外套蹦蹦跳跳地和苏夏走出了教室。
苏夏从来没有接触过会去主动学习的人，更不必说是这些在娱乐时间置身于黑暗之中偷偷学习的群体。在她看来，学习虽重要，她却体会不到这究竟有何意义，因此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老师的计划走，况且，这已经让她疲于应付。
【三】
校庆圆满结束，第二天是运动会。年级主任大赦天下，通知运动会期间不用跑早操也不用上早读，让整个高一年级为之喜极而泣。一大清早，苏夏还是习惯性地按时醒了，换了运动服拿了保温杯去操场上遛弯。
苏夏上了台阶踏上操场的塑胶跑道，太阳正巧从东方的杨树枝叶间隙里透出柔和的橘色光芒，氤氲着深秋的霜露，连阳光都有了些湿润的感觉。离苏夏不远处的双杠上坐着一长腿男生在背英语，这个时候天未大亮，操场上没有除了她和这个男生之外的任何人，因此那个男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朗朗读书声也戛然而止。苏夏看见那个长腿男生拿开了挡着脸的单词口袋书望着她，冷白色的皮肤，独特的黑白分明干净清澈的茶色眼眸配上尾端略翘起的剑眉，这是她第三次见到白彦学长了。
苏夏觉得有些尴尬，这种说认识又不算太熟的人，如果对方没有看到她，她还可以立即离开这四下无人的操场，但这个时候，白彦学长正直直地把她望着，她不免有些紧张。还好手里有个杯子，不至于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她双手握着杯子咽了咽口水，假笑着打招呼，“早啊，白彦学长。”
“……早。”
这是白彦第一次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打量这个女孩子，个子不低，但脸还是没长开的寡淡模样，头发虽又长又顺，但被她剪了厚厚的刘海，僵硬的肩膀和紧握着的双手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自卑和窘迫。
白彦惜字如金般的回应明显让面前窘迫的女生变得更窘迫了。在学生会待久了，惯会察言观色并且迅速做出恰当处理的他决定找些话题打破僵局。
“苏……夏，对吗？这么早来操场做什么？”
“睡不着，就想来转转。”苏夏感觉肢体终于松泛了些，长长呼出一口气，欲盖弥彰地拧开保温杯盖子想抿一口，被开水的蒸汽烫了一下的她只能悻悻把杯盖又扣了回去。
“学长你呢？”
苏夏脱口而出的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明知故问有多智障，明明她来的时候，白彦学长就在认真读英语吧。
白彦反而眉开眼笑，“我啊，在这里等人约架，等得无聊顺便背会课文。”
“约……约架？”这可不像是品学兼优人缘极好的白彦学长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把时间约在这样的大早上，也太过奇怪了些。
白彦的目光绕过苏夏的脑袋，看着她身后的人，“瞧，这不是来了。”
说完，他把单词书放进裤子口袋，从双杠上跳下来，“早啊，黎天。”
苏夏身后传来另一个男生的声音，“我以为你对沈星如多痴情呢，居然在这里找小女生约会。”
沈星如。原来沉稳优秀的白彦学长也有喜欢的人啊。
为了不让来人误会，苏夏连忙呵呵一笑，“学长误会了，我就是个路人。不过，虽然打扰到你们了，但是在校园里约架不太好吧。”
“约架？你听这货说的？”叫黎天的学长不耐烦地撇撇嘴，“这货说的话你也信？”
“欸？难道不是吗？”
“黎天，别管她了。”白彦双手插兜，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苏夏同学，很抱歉，请你回避一下，我和他有重要的事商量。”
“噢，好的。”识趣的苏夏转身向操场的另一头走去，她好奇地回头看了看，两位学长的表情显然严肃得针锋相对，像是在争辩些什么。
黎天学长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苏夏感觉这样缺少和气的人很不好相处，而白彦学长虽然温和又有礼貌，却总是显得淡漠疏离，让苏夏察觉到了些被他故意隐藏起来的攻击性。跟这两位看起来像是肉食性的男生相比，苏夏觉得自己与世无争得像只单纯的草食动物，总是在校园里食物链的最底端。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能享受平淡简单的生活。作为一只不算孤独的小绵羊，饿了就啃啃草皮，冷了就晒晒太阳，困了就干脆整日待在羊圈里睡大觉。绵羊望了望远处的森林，听说那里的生物为了自保或是取得更大的利益，个个都进化出了自己的独特本领。
但那片森林，看起来像是连太阳都照不进的地方。
【四】
在秋日晴朗干爽的天气里，运动会开始了。
“接下来是高一年级三千米长跑决赛，请运动员上田径场做准备。”
“哥走了，都记得来给哥加油。”江银岚朝着21班的男生们说完，在他们的加油声中满脸自信，昂首挺胸地走上了跑道。苏夏看着颇有种壮士视死如归的感觉，偷偷笑了两声。
“三千米长跑哎，我们去看看吧。”唐依依起身拉着苏夏的胳膊晃悠着。
“走。”苏夏和唐依依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迈着小碎步小跑到了起点，刚好赶上裁判老师打出起跑信号枪。
为了保存体力，与前面的短跑比赛相比，男生们起跑的步子压得慢了一些，四五圈下来，每个人额上都挂着汗。不断地有女生关切地给自己班里的男生递水喝，又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拿回男生手中的空瓶子羞答答地跑开。
少年少女们的运动场，总是很能催生热血与情愫的圣地。
这时，苏夏留意到，自己对面的内环草坪上，顾谣女神打着阳伞拿着瓶运动饮料亭亭玉立。女神翘首等着跑道上的男生们奔跑而来，苏夏悲观且理智地猜测，她肯定不是为了看江银岚，即便江银岚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才主动报名长跑。
江银岚也看到了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顾谣，不顾双腿的酸软，加速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翻身成为第二名，与第一名之间只隔了三米距离。21班见状，全体振臂欢呼为江银岚加油。
顾谣看着江银岚的方向，把手中的水拧开了盖子。
江银岚开心得快要笑出来。
顾谣看着江银岚的方向，朝前递出了那瓶水。
江银岚觉得，仿佛少女伸出的手，就是这场比赛的终点。
然后，他眼见着，他前面的那个小子，接过了顾谣手中的水，顾谣甚至朝那个小子笑了笑。
男生紧绷着的某根神经，好像“啪”地一声，断掉了。
围观的同学们都隐约听见位居第二的那个男生啐了个脏字，然后全速前进超过了第一名，21班同学为之雀跃，22班同学为之焦灼。
苏夏觉得，江银岚这人简直太惨了，在比赛最疲累的时候，眼见着自己的女神为别的男生加油。现在的他，明显是气急败坏，全然不顾最后的冲刺是否有体力坚持，冲动地使出蛮力想要赢了竞争对手。
苏夏有些犹豫是不是要给他递瓶水安慰一下，略一恍惚，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了，正和江银岚并肩跑着递水。江银岚接过唐依依手中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将剩下的水兜头浇在了自己身上。
“江银岚同学加油！”小个子的唐依依跟着男生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喊着，不知道是在给江银岚加油还是给自己加油。
还有最后半圈，江银岚咬着牙与身后紧追不舍的男生拉扯，却总能在速度上压他一筹。更令苏夏惊诧的是，向来娇弱的唐依依，竟能在跑道内环跟着江银岚跑到终点。
终于，江银岚的脚步迈过了终点线，因为惯性，他朝前踱了几步，不忘回头对筋疲力尽的唐依依说声谢谢。身后的男生有些愤懑，与江银岚对视了一眼，递了个发狠的眼神却也无可奈何。
“江银岚同学，等等。”
江银岚正要走，却被唐依依叫住。这个时候，苏夏也从起点跑了过来扶住了唐依依。
“江银岚，我喜欢你！”
“……？”
“……！”
江银岚经历了跑步时候的失意，此刻正像是失恋一般，连长跑冠军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唐依依突如其来的告白，更让他心中一团糟，不知作何回应。神经大条的男生为了不让女孩子伤心，准备沉默离开。
唐依依看着男生的背影，“你不回应我吗？”
江银岚见沉默没有作用，只能转身认真看着唐依依，“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苏夏感觉到唐依依身体震颤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她第一次作为有且仅有一个的旁观者，像是个多余的人，却又并不是透明的，无疑增加了其他两个人的尴尬。
这次轮到唐依依默不作声了良久，在苏夏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挣开她搀扶的手哭着跑开了。
苏夏见来不及拦住她，只得放下手，低声说了句不知所云的抱歉。
江银岚冷声说道，“有什么可抱歉的。”
对啊，有什么可抱歉的，但苏夏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依依早一些知道江银岚有喜欢的人，也许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吧。
身为朋友，对于自己的所知所见，苏夏还是对唐依依有所保留。
【五】
晚饭时候和晚自习课间，唐依依情绪一直很低落，也不是很愿意搭理苏夏，因此苏夏苦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跑神。这时，隔了一条过道的冉榕热情地请求苏夏帮个小忙。
冉榕身为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校霸，总是有些人试图挑战自己通过人际关系建立起来的权威。这次，听说是12班的一个女生屡次欺负她在12班的姐妹，姐妹来找她哭诉，她怎能不帮呢。冉榕知道苏夏从初中时就久仰她的大名，因此想要带着苏夏见一见“世面”，找那个爱找茬的女生谈一谈，时间就约在国庆节放假期间。冉榕的原则是，自己这边的人越多，交涉的时候就越是理直气壮，所以她总是把能带上的人全都带上充场面。
苏夏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冉榕拍了拍苏夏的肩膀，说了句“真够意思”。
苏夏回头看了看江银岚，他趴在桌上纹丝不动，像是已经睡了很久。摞成堆的课本上搁着三千米长跑获奖证书，在苏夏印象里，他好像连翻都没有翻一下。
身边的两个朋友一前一后变成了这样颓唐的模样，苏夏很不适应这样低气压的氛围，决定上楼找季秋聊聊。
在苏夏意料之中的是，季秋不在教室里，听K班的同学说，晚饭后就再没有在班里见过季秋。苏夏深深叹息一声，转头瞥见，隔壁的L班门口辰旭正和一个短发女生相谈甚欢。那个女生背对着苏夏，视觉上看起来比辰旭矮了至少两头，体型也是瘦小的模样，但她的一头齐耳短发倒是乌黑柔顺。
苏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醋意使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不打算掩饰自己对那个女生的嫉妒，反正辰旭从没在自己面前这样开心地笑过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此刻，对于江银岚的遭遇和他现在的心情，苏夏有些感同身受了。
辰旭这时也看到了苏夏，碍于两个人别扭的单恋关系，他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点点的收敛。不过他没有终止与女生的对话，仍轻松愉快地交流着。苏夏不屑于为了自己委屈别人，甚至认为自己是碍眼的，于是潇洒地转身下了楼。
运动会的第二日是团体赛，运动项目都是接力跑、跳大绳和拔河之类的。拔河的时候一般是各班的班长来安排上场的人员并指挥，整日见不到人的季秋也并不例外地准时到场，安排人手，把控拔河节奏都做得完美无缺。但是当高三2班参与拔河的时，上场指挥的却不是2班的班长白彦，而是她那天见到的学长黎天。直觉暗示着苏夏朝那天早上的双杠望去，她发现白彦正坐在那上面，依旧拿着本什么辅导资料在看着，秋日的阳光照在他手中的书本上，在他脸上反射出柔和好看的光晕。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仿佛空气都静止着，没有一丝波澜，与苏夏身处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难道高三2班的班长换人了吗？苏夏如此猜想。她十分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出色的白彦学长也落了单，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这大概就是强者之间的斗争吧，如果一个班级里有冲突，不知道有没有成王败寇这一说。
运动会结束后，苏夏和季秋照例一起回家。唐依依在告白被拒绝之后一直没怎么找苏夏说话，苏夏也没有自讨没趣地在她面前晃悠，当她在22班门口看到等着自己的季秋时，一直处在低气压中的苏夏感到了十足的宽慰。
“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去找我了，怎么了？”季秋开门见山毫不废话。
“没怎么，心情有点低落，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苏夏并没有说出唐依依告白失败的事情，保守秘密是她交朋友的重要原则。
“好了就行。”季秋也并不多问，她咂咂嘴，微微蹙眉，“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苏夏叹息得悠长而沧桑，“直接说吧，你也不是扭捏的人。”
“那我就不装神秘跟你贫了，你男神被同班的一小萝莉告白了。”
苏夏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是季秋，爆猛料如此轻描淡写，生怕苏夏细嚼慢咽地接受。
小萝莉，她大概知道是谁了。不过辰旭好歹一米八五相貌俊朗，和她见到的那个瘦小女孩太不登对了些。
“那他答应了吗？”
“听说是没有明确回应，但两个人从开学时关系就一直很不错，那女生告白之后两个人也还是挺铁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很是惆怅啊。”
“没事，我见过那小萝莉，没你好看，而且她在班里的人缘并不好，除了辰旭，别人都不太喜欢搭理她。”
“人缘差架不住辰旭喜欢，你人缘倒是好，情感之路也算坎坷的了。”
“人艰不拆，别把话题引到我身上。”季秋白了苏夏一眼，“等开学了我带你去L班看看情况。”
“不了，最近顾不上辰旭，”苏夏愁容满面，“我同班的伙计们在同一天里心态全都炸了。”
季秋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唐依依还有那个倒霉蛋江银岚？”
“哎，没错。”
“唔，虽然不知道那个唐同学是因为什么事情，但那个江银岚遇到的事情，我多少能猜出一些，因为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这两天可算是崇华的大人物了。”
“所以呢？”
季秋抱臂，略微低着头，“如果你当江银岚是很好的朋友，你可以问问他换个人喜欢行不行。”
苏夏很匪夷所思。因为季秋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却说着像是在开玩笑的话。
“我身边的朋友调查过这个女生，长得是漂亮，出身却不好。她因为贫穷，初中在夜店打过零工，也因为她的外貌惹出了很多麻烦，她现在似乎是个挺势利且虚荣的人，正和她们班班长暧昧不清。”
苏夏打趣地看着季秋，“你什么时候开始歧视混夜店的人了？”
季秋笑笑，“乖宝宝，别用这种天真的眼神看着我。我虽然也去夜店，但我有本事保护我自己，我有已经成形的价值观念，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秋姐心里都有谱。那顾谣，看起来心思深沉，她的价值观却在她还懵懂的时候就受到了外界的阴暗面影响，才变成了现在复杂又别扭的样子。我说实话，你朋友如果继续追求她，很有可能受伤。”
苏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世界貌似不是她眼中非黑即白的样子，但按照她对江银岚的了解，让他放弃顾谣女神应该是极其不可能的事情。若真如季秋所说的那样，看来脑子有些轴的江银岚是命中注定要经历这次情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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