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
起源总部20层某办公室
“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总不能绑着他吧。”
“唉。的确有些麻烦,只有见机行事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说话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听到了。或者说他们也毫不介意被别人听到。 那第三个人虽然早已恢复了意识,但是感觉手脚使不上劲,这种感觉和上次在起源会议室里醒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手指敲击桌面发出的轻微响动。说话的那两人似乎专门在等待第三个人的醒来。
无需继续伪装了,禹或非张开了双眼,他看到了站在躺椅边上的“刀疤脸”——虞逵宏。
“他醒了。”虞逵宏回头平静地说道。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消失了,一个庞大的身躯挪动了过来。王叔笑嘻嘻地俯身看着禹或非。“感觉怎么样?”他挑动着眉毛轻声询问。
禹或非没有回答,专心地感知慢慢恢复知觉的四肢。
“恭喜啊,复活了。”王叔依旧保持着笑脸。
禹或非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感觉,看到王叔的笑脸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死去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复活呢?“发生了什么?”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王叔毫无隐瞒地回答:“逵宏及时赶到,在你大脑死亡之前,留下了你的记忆。”
虞逵宏眨眨眼,似乎在说“不用客气。”
“那这具身体是……”禹或非问出了一直围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
“花了我们一年时间,重新为你打造了一个身体。”王叔轻描淡写地说。
禹或非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复活。那个禹或非毫无疑问死在了雷音大厦,现如今躺在这里的自己不过是王叔重新创造出来的。他陷入了迷茫,无意识地轻叹道:“一年了啊。”
不知不觉中四肢的知觉恢复了大半,他已经可以坐起来,但是还不足以站起身来走路。
明白了一切的禹或非有些头晕,他对眼前的世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怪物,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不过是拥有禹或非的记忆罢了,而真正的禹或非此时此刻正坐在家中,根本就不知晓发生的这一切事情,无论昆仑山、起源、地堡还是雷音大厦。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禹或非无力地质问王叔。
王叔和虞逵宏对望了一眼,说道:“雷震子的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禹或非不吃这一套说辞,他已经知道了雷家的秘密。雷家众人都被提取了记忆,而且这些记忆被导入了其他人的大脑内。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雷震子、雷军和雷建国。这一切虞逵宏和王叔不可能不知道。他冷笑着说道:“不用再欺骗我了。那些雷震子都是假的,真正的雷震子早就死了。”
“那你不想知道地堡中是谁杀了雷震子,杀了雷氏小队的所有人么?”王叔已经收起了笑脸,开始一本正紧地说话。
这个问题确实让禹或非感到好奇,不过也就一瞬间,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创造的怪物,这些事情乃至这个世界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盯着王叔送给了对方一个决绝的答案。“不想!”
对于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王叔的意料,他竟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禹或非没有给他思考计策的时间,对他吼道:“我已经受够了。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要再把我当作你们的棋子,我再也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说完,禹或非猛地站起来,他暗自庆幸没有摔倒。没有告别,禹或非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禹或非!”身后虞逵宏追了出来。
“不要再来找我了!”禹或非回头大喊。
“接着。”虞逵宏丢过来一个挎包。他看到禹或非条件放射地接了过去这才放心地站在原地目送后者离开。
出了起源,路过街边的一家甜品店,禹或非碰巧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雨青。她似乎很开心,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有说有笑,互相喂食手中的冰激淋。对于禹或非来说,记忆中上次和雨青见面是几天前的事情。然而对于雨青来说,却已经过去了一年。
“呵呵,上一个禹或非都已经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都不过是记忆在作祟。”禹或非心想。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雷音大厦中那一台又一台储存记忆数据的服务器。所谓记忆,不过是一些数据罢了。
雨青转过头,瞥见了禹或非离开的背影,但是她没有认出来。她的注意力马上被身边的男孩子吸引了过去,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中。
禹或非无处可去,四处流浪。他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情感纽带,他只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活下去也找不到任何意义,唯有身体的求生本能成为了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虞逵宏给的挎包里有一张信用卡,没有限额。所以禹或非可以随意出入各家酒店。他不愿在同一个地方做过多的停留,他希望四处走动可以寻找到更多生命的意义,尽管他明知这是徒劳。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最寂寞,同时也是最没有牵挂,没有负担的人。
但是话说回来,这又是一种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状态。无数的人,他们家庭破裂、名誉扫地、公司破产,他们唯一想到的解脱方式就是了结自己的生命。他们万万没想过,其实可以通过某些途经切断与这个社会的联系。一旦与世界的联系断绝,他们便可以获得“新生”。
禹或非开始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他开始买醉,开始放纵自己。今天他又来到了冰柠酒吧,这已经是他连续第11天来到这里了。
吧台的调酒小哥对他微笑打了个招呼,开始为他准备酒水。
禹或非从不介意小哥给他什么,他对鸡尾酒的品类没有一丁点研究,也不挑剔,只管把自己喝得微醺。那种晕乎乎飘飘然的感觉会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暂时忘却一切,无忧无虑地站在一个世界之外的角度观察世界内部的繁华众生相。
连日来的众生相有些单调,不是闷头喝酒,就是三五成群大声喧哗。有些时候禹或非想上前听听别人的故事,但总开不了口,他还不太擅长这种突然的搭讪。不过今天机会终于来了,因为这一次他看到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
这是SOS求救信号的摩斯密码。
禹或非几乎在几秒钟之内就反应了过来,他对这个密码尤其敏感。转过头,隔着几个人他看到密码来自于吧台另一端的一位女子。那位女子用指尖敲击桌面发出“嘀嘀嘀”的短音,然后用膝盖敲打吧台下沿发出“哒哒哒”的长音。
“紧张啦?腿抖得这么厉害。”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她的身边略带嘲讽地说。
女子没有回话,一个劲地在发送求救信号。看她的神情,禹或非判断她确实有些紧张。
也许是被吧台的震动弄得不耐烦了,坐在禹或非与那女子中间的一个人起身离开。临走之前他歪脖子瞟了一眼那位女子,似乎是对于她的敲击吧台有些不满。
“赶紧做出决定吧。我没时间和你这么干耗着。”中年男子失去了耐心,大声说道。
禹或非坐不住了,他缓缓站了起来,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原来你坐在这里啊!”他提高嗓门对那女子大喊。
那女子回过头,一脸的喜悦。看到禹或非,她匆忙站起身来。“我说没看见你呢!咱抓紧谈谈出版的事情吧。”
禹或非看到那女子说完话的时候回头白了中年男子一眼。那中年男子看到禹或非显然有些惊讶。
“好啊,好啊。正想找你谈呢。”禹或非顺着女子的话往下说。只见那中年男子嘴里不知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悻悻地离开了酒吧。
“那人威胁我,要么选择将小说版权卖给他,要么选择被整个出版界封杀。”女子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向身边的禹或非道出了原委。
“太可恶了,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一个小姑娘。”禹或非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表情。
那女子莞尔一笑。“小姑娘?哈哈哈哈。都大龄女青年咯。”
禹或非这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面前的这位姑娘。她气质落落大方带着知性美,穿着优雅美丽,笑起来阳光爽朗,感染力十足。
“这么说,你是在专职写作咯?”他问道。
“算是吧。”说到这,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本都还没有出版过。”
禹或非想起刚才那中年人,迎合着说道:“唉,坏人当道,不是你的问题。”
那女子又笑了,抿了一口酒说:“哎呀,你太会说话了。“
禹或非闻到一抹淡淡的香水味,是鸢尾花与香草的芬芳,让他陶醉在这意外却烂漫的邂逅之中。
随后女子又聊起了许多出版界的黑料,借着酒精的劲头,她对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却勇于挺身而出的陌生男子吐槽自己经历的种种不公待遇。
禹或非则耐心地倾听着,他在以一种沉浸的意识去感受,感受这意外的二人世界,感受英雄救美后被人需要的渴望,感受女子一身怨念向人倾述的畅快。感受当下的氛围,感受这个世界。
换了第三杯酒,女子轻声询问禹或非的过往,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醉意。禹或非思量半天,不愿意去提脑海里的那些事情,毕竟所有的回忆都不是他的“亲身经历”。唯有眼下的每一刻美好,化成记忆,才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
女子看出了禹或非的犹豫,不再询问。“没事,不愿意说就不勉强。谁没有一些苦衷呢。”她埋头喝了两口,突然大喊一句“这操蛋的世界!”
迷离中的禹或非被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他意识到两人都已经醉了,急忙叫来服务员,趁着自己依然清醒付了两个人的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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