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班主任老师通过我的同桌把我叫了醒来。当场宣布,取消我的期末考试资格,并将我考试的资格转给了之前因摸底考试成绩靠后的一个女生。在班主任老师的监督下,那个女生走过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八毛钱考试费退给了我。
我顿时再无睡意,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失去这次考试,就意味着我还要再留级一年。在没得到班主任老师授意的情况下,我自动站了起来,骨起勇气,看着他那衣服严峻不可侵犯的面庞,消瘦,而又棱角分明。这是我当时认知世界里最大的、最有诚意的道歉了。如若他当时让我跪下来求他,估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
但是他没有。
他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可商量的语气。盯着让那个女生将八毛钱退给我。我没有接,他呵斥着,我只好含着泪将钱小心地装在了我的口袋里。
下午回到家,我将这八毛钱还给了母亲。母亲为我缘由。我编了个谎话,说学校又不收考试费了,都退给大家了。在路上,我就已经想好了,等这个谎圆过去,期末考试那天,我也正常背着书包去那乡上中心小学待上一天,万不能让母亲看出一丝端倪来。
但往往就是事与愿违。正所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当我庆幸一天没露出什么“马脚",脱掉衣服正要赚进被窝时,母亲猛地推开门,沉着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嘴硬,还想再蒙混过关,但看到母亲已抓住了地上的一只笤帚,再看看我那没有了衣物的白嫩胳膊和屁股,我含着泪如实招了。
第二天逢集。等我放学回来,看到母亲买了一只手表。那只手表很小,表链子是一根弹簧丝做成的,用了三块五毛钱。三块五毛钱啊,我用的一块橡皮才五分钱,一只铅笔才1毛钱,还经常是供应不上。三年级时才买了一只小型铁制文具盒,1块二毛钱,一直用到了小学毕业。
我如获至宝,将这只手表放在坑头,半夜里都要醒来几次看看时间。终于,我不用母亲再看老天爷的“脸色“叫我起床了,我也再不用每天中午吓得不敢午休而上课睡觉了。
然而,我失去了期末考试的资格,意味着我要当个留级生了。
留级,在我的同学之间实在是太普遍了。学习不好学校要求留级,生一场大病耽搁了一段时间课程而留级,家长觉得需要巩固一下成绩主动要求留级,还有一种像我这样未参加升学考试的直接被留级。
唉,想想都丢人。
暑假除了给猪割草,干些杂乱繁多的农活外,感觉就是浑浑噩噩,仿佛这被取消升学考试资格和留级就是一场梦,一场永不醒来永不变现的梦。整天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时常让我喘不过气来。顿时心里生出无数个想法。一会儿觉得按家里这样的经济状况再拿出来钱供我留级已然不可能,就算是拿出来钱我也于心不安。一会儿又觉得就这样破罐子破摔算了,干脆就和那学校说声“再见”。农忙时,帮家里干农活。闲了后,到山上采草药。待积攒够钱后,再买一头牛,做个放牛郎,也未尝不可。每当我这样想起,心里边别觉得释然了,慢慢地的便没有那么沉重,没有那么担忧了。
门前的这条大马路,说是大马路,其实就是一条土路,每逢阴历的奇数天,从洛河畔通往到镇上集市的这条马路,连接了从董村,东村,李洼,吴洼,席塬,郑洼,柳树洼,东坡,刘沟,解沟等二十多个有名有姓,有历史典故又有地理特色的村落,赶集人便络绎不绝。偶尔会过来一辆冒着黑烟的哒哒哒的拖拉机,吃力地爬着坡,载着一波赶集人。我现在这条马路上,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孤独,好落寞。
我在这条马路上不知走了多少次。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就喜欢来到这条马路上,看着走过的行人,有步履矫健的,也有步履蹒跚的,有对着我笑笑走过的,也有吓唬我说要把我带走的,更有甚者对我呲牙咧嘴扮出一幅恐惧的模样,吓得我哇哇乱叫,路人这才哈哈一笑,走过。
等我再大些,我喜欢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喜欢看到那从洛河里拉了一车的石头或是沙子,拖拉机在负重之下冒出的一股股黑烟来,便急忙跑过去钻进那一股烟雾里,尽情地享受着周围弥漫着柴油不充分燃烧时的那股股香香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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