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随着孩子们的成长，家里的开支，三个孩子的学费，父亲的工资待遇降低，这个家的花销越来越大，母亲的脾气也是随着压力的增大而变得如同火山随时爆发，原因可能是家里的任何琐事。 父亲也因为调度岗位，不在那么️可以按时下班回家做饭了。母亲因为要更努力的挣钱，每天都在缝纫机与裁剪桌之间忙碌。家里的一日三餐就很自然的落到了八岁的薇薇身上。
“我放学了，出去一下。”大军每天放学永远都那么忙碌的跑出去，总是跟一帮朋友秘密相谈，也不知道干什么。相比之下小军就听话了太多，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永远是学习，不能被任何事打扰的那种。学习成绩也是特别的优异，可能是因为比较省心吧，他就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是母亲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晚饭做好了没，我饿了。”小军一边问一边走去书房写作业。“应该马上就好了，薇薇，什么时候开饭。”翠珍满眼宠爱的看着小儿子进屋，嘴里放大了分贝在问厨房里的薇薇。“快了，我热个菜，马上就可以吃了。爸还没回来呢！”厨房传出来回应。“做好就吃，别等他了，不知道几点下班，可能厂里食堂吃过了呢！”在做衣服的母亲回复道。不一会院门响了一下，听到自行车推进来停好的声音。薇薇厨房里奔出来，一下扑在爸爸身上，有点撒娇的说：“爸，我饭都做好了，洗洗手就能吃饭了。”顾远志满眼慈爱的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我们薇薇真厉害，已经可以接爸爸的班了，真棒！”听着爸爸的夸奖，薇薇一蹦一跳的跑去厨房，嘴里开心地喊着，“开饭啦，开饭啦！”父亲跟着孩子后面一起走进厨房，母亲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书房里的小儿子说：“吃饭了，吃好饭再写作业，你先去叫一声你哥回来吃饭，一天天就知道野在外面。”书房里的小军也听到了声音，放下笔嘴巴嘟嘟囔囔地边走边说：“吃饭他自己不回来，还要我去找，下次我才不去了。”
晚饭的桌子上，妈妈很严肃的宣布了一件事，“爸爸一个月杂七杂八去掉，还余128块钱，这个钱每月都给薇薇，一个月的伙食都有你管，每天买菜都要记账，我一个星期查一次，听到没。”大军和小军都说同意，就忙着低头吃饭。爸爸放下碗看了看薇薇，转头跟媳妇说：“她还太小了吧，她每天也要上学，会不会……”“小什么，农村里的孩子七八岁都帮家里能做很多事了，就是做个饭而已。你又没时间，不然谁做。”翠珍压根不想听完老顾说的话，马上抢着说。听到媳妇这样说，自己也不敢反驳，端起碗继续吃饭。“好的，我知道了，我每天中午放学会把菜带回来的。”薇薇不想让父母因为这个争执，乖巧的回复母亲。晚饭后各自忙碌了起来，爸爸要赶着出去，因为爸爸是一个基督教徒，隔一天需要去教堂做礼拜。妈妈忙着回去赶制衣服，小军回书房写作业，大军看了看所有人，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地又遛出去了。薇薇则一个人收拾着碗筷，洗刷打扫厨房干净之后回自己屋写作业。
日子总是紧巴巴地过着，每日的菜金也是算了又算。母亲也并没有因为薇薇会做饭买菜而对她温和，依旧是很严厉，只要犯错就会迎来一巴掌。比如回家的钥匙丢了，挨巴掌；比如笔丢了，挨巴掌；比如摔碎了碗盘，挨巴掌，也不定，或者会是罚跪，又或者是一餐不许吃饭。这些已经是家常便饭，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有单独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时候，爸爸会因为试卷考了九十五分而奖励五块钱的“巨款”爸爸会说自己是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老邪，而你就是那个黄蓉。偶尔还会坐在爸爸身上玩石头剪刀布。或许生活就是这样赋予薇薇苦乐相掺的生活。
但是因为胡同里面家家离得都很近，门对门的经常串来串去，翠珍经常打骂孩子的事情也就成了邻居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这一天薇薇去找发小丽娟玩，丽娟的妈妈就看到了孩子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心疼的上前摸了摸，问：“怎么了，你妈又打你了。”薇薇点点头，连忙回答：“没事阿姨，我今天把橡皮弄丢了。”旁边的丽娟接着话说：“你妈怎么老打你，我弄丢了东西我妈从来都不打我，最多说两句。怎么从来都不打你二哥，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呗。”“你瞎说什么！”丽娟的妈妈马上制止了自己的孩子说话，狠狠地瞪了一眼丽娟。“别听她瞎说，啊，没有的事。”拍了薇薇的肩膀，笑着说。这个话薇薇第一次听到，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丽娟上前拉着薇薇就往自己屋里走，边走边跟妈妈说：“我们进屋玩一会，她玩一会就要回家了，别浪费我们时间。”说完两个人已经进到了小房间，丽娟神秘的关上门。看了看薇薇问道：“你妈没跟你说过你是怎么来的吗？”薇薇疑惑的眼神看着丽娟，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啊，从来都没提过。”丽娟听完，拉了一下薇薇，靠近了她的耳朵小声的说：“我经常听我妈跟我爸吃饭的时候提起，说亲生的和捡来的就是不一样，那么小就让你洗衣做饭，还经常挨打，自己亲生的就不打。”薇薇愣愣在听着丽娟咬耳朵，不知道该怎样消化这个对她来说突如其来的消息。“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妈那人别到时候找我家里来，回头我爸在打我一顿。”丽娟起身离远了一点，但是还是轻轻地说。听到这个事情，薇薇不知道要怎样想，怎样做。玩了一会就心不在焉的回家了。但是这个疑惑的种子却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问家里的每一个人。
二十九
自从薇薇开始留意邻居每一个言谈举止的时候，她才发现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捡来的这个问题，疑惑越来越装满了心头，不知道该去问谁。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晚饭的时候，家里煮了稀饭，热的馒头。那个时候家家吃的馒头几乎都是自己制作的，方方长长的那种。那天晚饭因为要去给爸爸送饭，就回来吃晚了一点。两个哥哥已经吃完离开饭桌了。薇薇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半碗粥，感觉还是没吃饱，又伸手到盘子里很自然地再拿一个。突然一个巴掌带风的扇了过来，“啪”很清脆的打在了正在拿馒头的手上，馒头自然的被打落掉盘子里，被打的小手上瞬间能看到清晰的指印。薇薇惊吓的愣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向打她的母亲，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手。“你还吃，晚上吃那么多干嘛？你不是已经吃一个了，从小就不知道饥饱。”母亲生气的瞪着孩子说。薇薇不敢说什么，更加不敢顶嘴。端着碗，脑海里突然浮现邻居们说的话，你是被捡来的。”豆大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落粥碗里，掺在粥里一起被薇薇喝到嘴里，不知道是咸的还是苦的。“你哭什么哭，你委屈什么，我让你少吃一点是为你好，说，哭什么！放下碗，看着我，说，什么让你那么委屈！”翠珍已经提高了分贝，一只手过去拽下了薇薇拿在手里的碗，命令的口气说。薇薇像惊吓的小鸡一般抖着身体，慢慢地转向了母亲的方向，低着头小声地说：“我听人家说我是捡来的……”后面欲言又止，咬着嘴唇不敢再说了。听到这个话，似乎翠珍吐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下一样，移了移自己的凳子，坐在了薇薇的身边，语气和蔼了很多：“你知道什么呀！八几年过后，国家开始抓计划生育，我跟你爸都是国营企业，如果被人知道又生一个，那我们的工作就都没了，没有工作我们吃什么。所以我在乡下偷偷生了你，让别人帮忙带了一段时间，之后抱回来就说是我捡来的。咱家没有女孩，养一个也没人会多想。所以这职工大院里都知道你是捡来的，你从小给人家养的不好，小时候吃的多拉的多，差点没了。所以现在才控制你少吃点，可不要听人家瞎说。你是憨还是傻，人家说你就信，不知道问问我。”那个年龄的薇薇似乎非常相信，听了妈妈的话心里一下放心了，反而不难过了，微微的笑了一笑，看着妈妈这会和蔼可亲的脸，“哦，以后知道了。”好了，快吃饭吧，吃完洗洗碗去写作业。”翠珍说完转头回去做衣服去了，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孩子却开心的收起碗来，似乎确定自己不是捡来的，好像更开心自己知道了一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晚上顾远志下班回去，看看孩子们都睡着了，走到女儿的房间给她掖了掖被子。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自己媳妇还在忙着制作盘扣，就说；“不早了，睡觉吧！”翠珍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看了看外面没人，轻轻关上门，转过头对老顾说：“你猜今天薇薇问我什么了。”老顾也觉察到媳妇跟平时不一样，拉了一个凳子坐下轻声的问：“怎么了，问什么了。”“这些邻居也真是会嚼舌根，传到薇薇耳朵里了，跟她说她是捡来的，是我抱回来的。”翠珍一边说一边也拉了一个凳子贴近老顾坐下。“你怎么说！”老顾紧张的看着媳妇，连忙问。“我能怎么说，就按之前咱们商量好的说呗，小孩子懂什么。”翠珍不屑一顾的拍了拍身上的布毛说。“她没追问什么吧，相信就好，”老顾还是不放心的继续问。“没有，她很相信的，你记得也要说好，别说漏了。那两个崽子不敢说，放心吧！”翠珍说着站了起来，脱了外套，走到床边。两个人熄灯回到床上，又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就睡觉了。或许他们不知道，在那颗小心灵的深处，并没有那么的轻易相信这随口的一段话，她更愿意根据行动的事实来分辨孰真孰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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