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垫大妈

杨志鹏

今天，不管是在大城市的夹缝里，还是在小县城的巷道里，都生活着这样一个弱势群体，他（她）们靠摆地摊维持生计。

在我生活的小城市里就有这么一位老人，已经九十多岁了，还在摆摊卖鞋垫。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都喊她“鞋垫老婆”或“鞋垫奶奶”“鞋垫大妈”。

说起“鞋垫大妈”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我刚从乡下调到城里工作。有一天到街上买鞋垫，单位一位老同事告诉我“前街有一位卖鞋垫的老人，她的鞋垫是自己亲手做的，纯棉布的垫着舒服。”。按照他的指引我找到了卖鞋垫的老人————一位快七十岁的老太太。老人头发花白，面容青廋，但是精神却很好。只见她面前摆放着一辆竹制的婴儿车，车子上放一块二尺见方的三合板，板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摞一摞的布鞋垫。她见有人过来了，问:“要多大码的？”她一边招呼着一边介绍着“这一摞是花布的，那一摞是白布的。”我要了两双花布的，付了钱。老人说:“我的鞋垫耐穿，下次要再过来，我常年在这地方摆摊。”我说:“穿坏了，还过来买。”

后来，因单位搬迁，单位的住户只能自己在外租地方驻。为了上班方便，离单位近，我便在单位附近的小巷子里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巧的是有天下班正巧碰上了卖鞋垫的老人。更为巧的是她住在我租房户的对门。这样一来，我见到老人的机会自然就多了。一来二往，最后，鞋垫大妈竟然成了我们的老熟人。有一天，她邀请我去她家坐坐，我便从了老人家。一踏进老人家里，老人一边招呼我进屋，一边介绍她家里的情况。我原本以为老人生活困难，才出去摆摊卖鞋垫赚钱。当看到老人的住房条件和家里的设施，我感觉到老人不像生活不下去，那么大年纪还出来摆摊赚钱。进屋后，老人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要给我倒水。见老人很热情，我便说:“大妈，不倒水了，我在家刚刚喝过了。”老人还是给我到了一杯水，并且说:“我不喝茶，只能给你倒白开水了。”我忙说:“大妈不要客气，我也喝白开水。白开水挺好的。”

落座后，老人便打开了话匣子。从她们一家数十年前来到这个小城一直说到了现在。听着老人的诉说，我仿佛看到了老人酸甜苦辣的一生。也好像聆听一位世纪老人饱经沧桑的普普通通的人间故事。

原来，老人一家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从河南老家随着逃荒大军沿着陇海铁路一路向西来到了这个小镇。当年，老人和老伴领着大儿子，一路走，一路要饭。老伴挑着担子，一头挑着一床四散开花破旧被子，一头挑着孩子。她跟着老伴一路走。她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听老乡说:“陕西地方是八百里秦川，不发洪水。乡亲们便纷纷沿着陇海铁路一路向西走”。听到这里我仿佛看到了冯小刚电影《1942》里的镜头。她的老乡有的落脚在了陕西渭南、西安、咸阳、宝鸡等地。由于她有老乡亲戚落脚在了这个小镇。她们便也在这里落下了脚。谁想这一落下就是几代人。从四十年代来到这里，她先后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加上从河南老家领过来的大儿子。他们一家共六口人在这个小镇落脚了。她和老伴先是在铁路边搭了个窝棚，老伴肩挑个担子，手拿拨浪鼓走街转巷买糖果，羊毛头绳，发卡等小百货。她在家带孩子。五十年代，政府招工，她的大儿子被招到宝鸡当铁路工人。后来，二儿子，三儿子，女儿相继在这个小镇成家立业。她们的日子随着小镇的发展变化而越过越好。

随着，儿女一个一个成家立业。原来一大家子人，逐渐分散了各过各的了。老人的孤独感也越来越强，为了打发日子。老人开始纳鞋底卖，自己用布头一层一层打贝子，剪裁在用手一针一针纳鞋底。由于老人做的鞋垫结实耐用，渐渐的小镇上的人都愿意买她的鞋垫。鞋垫的销量也随之大增。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做出更多鞋垫，老人在六十多岁学会了踏缝纫机，开始用缝纫机制作鞋垫。这一做就是三十年，直到现在，老人还能踏缝纫机做鞋垫。

几十年来，鞋垫大妈的摊子，不但是顾客购买鞋垫的好去处，也是，老人聊天消除寂寞的好场所。刚开始是巷子里熟悉的老人过来聊天，后来有些老顾客也经常去同老人聊天。鞋垫摊逐渐成了老人们消除寂寞，消磨时光，说东道西，说长论短的场所。在哪里，常常可以听到老人们开心的笑声，可以看到老人们堆满脸庞的笑容。除了一些身体健康的老人经常过来聊天外，甚至经常有坐着轮椅，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鞋垫大妈跟前聊天说话。在哪里，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的病痛，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忧愁。

几十年来，老人卖鞋垫坚持一个原则，就是“不管卖钱不卖钱，只要摊子围的圆”。意思就是，不为卖钱，只为消愁解忧。就像关中农村有一句俗语讲的“皇上他妈拾麦穗，不为拾麦只为散心”一样的道理。鞋垫大妈摆摊卖鞋垫，不光是为了讨生活，她是为了更好的打发老年生活罢了！

多年来，很少见老人生病住院，也很少见到老人吃药打针。好多人问老人长寿的秘诀，，老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笑着说到“我一辈子不识字，不懂得什么秘诀，每天早起早睡，不喝茶，不喝酒，吃的穿的都不讲究，一辈子没有和人红过脸。”

老人的话虽然朴实，但是，包含其中的道路是我们一辈子需要好好感悟的！

当今的社会，浮躁和浮华并生，拼搏和创新并存，吃苦和享乐共在，有些人羡慕奢华的生活，有人崇拜浮华，甘愿浮躁，有人拼搏奔跑，有人处处以吃苦为乐……

凡此种种，各人有个人的活法。

物质的富有，不算富有。精神的满足，才是真正的富有。就像鞋垫大妈那样的人，一辈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很好啊！

2019年7月于杨凌农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