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海子《四姐妹》
文 | 衿语
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是被塑造的。
这句话看着挺简单,理解起来有那么点意思,但是解释起来却有点费劲,而且会显得文绉绉干巴巴,给人一种还不如不要解释的晦涩感。
有时候,看看发生在人身上的事,往往比苍白的语言更有说服力和启发性。
比如这本《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从书中走出的四位女性身上,我们就能很好地理解本文开头,波伏娃的那句话了。
这不是一本长篇小说故事,而是由四个中篇小说组成。
每一篇的主角都是一位女性,分别代表了20、30、40、50岁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当代女性。
作者用“梅兰竹菊”为她们命名。众所周知,这个组合自古以来被称为“四君子”,分别代表着傲、幽、坚、淡四种品质。
而书中的四位女性骨子里透露出的性格特征,也正是与之相呼应。
01
女性的觉醒时代
50多岁的尹雪梅,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家庭。带完两个儿子的孩子后,继续来到北京,为小女儿带娃。
能干热情的她很快就融入了小区的“宝宝天团”,并成了谁都惦念的核心人物。
为了参加高中同学会,她学会了用智能手机聊微信,也心心念念着那件漂亮的大衣,却也因此和女儿、老伴有了隔阂芥蒂。
虽然最后她并没有参加同学会,却由此酝酿并落地了一个更大的计划。
她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尹雪梅有能力做成并做好一件事,证明自己是个能创造价值的人。
这是尹雪梅的“傲”。
40多岁的何秀竹,是个时时刻刻处于“战斗”状态的中年女性。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人生中的每一步棋,她都有着严谨的计划和长远的打算。
孩子的补习班、家长群的话语权、学区房的决定权……她都要尽在掌控,拿捏得死死的。
她崇尚坚毅的力量感,学生时代自己电焊而成的汽车人擎天柱,是她情绪低落寻求安全感的慰藉。
她之所以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皆源自于童年那个总是被忽视、被妥协的自己。而命运被改写的转折就来自于那个坚定信念,破釜沉舟的自己。
这是何秀竹的“坚”。
30多岁的魏小菊,是个没有文化学历,从农村漂到北京的打工人。
小时候穷,好好读书的机会,自然给了成绩更好的妹妹。于是,人生是毫无意外的结婚生子,连生两个后,突然有一天她想着自己的人生不能就这样了。
这“突然的自我”驱使她到镇上工作,开阔了眼界,知道了人要为自己而活,女人也一样。
回家离了婚,借着去北京为妹妹看孩子的跳板,她见到了愈发广阔的天地,也抱紧了愈发渺小的自我。
拿到老家卖地分给她的钱之后,她开始去看更大的世界,在甘肃学了手艺,重回家乡开起了“兰州拉面”。
这是魏小菊的“淡”。
23岁的苏慧兰,是我们身边典型的90后城市少女。她做兼职,喝奶茶,刷抖音,玩剧本杀,参加各种文创活动,结交朋友,但从不束缚自己。
她家境良好,无欲无求,父母望子成龙的压力都给了学霸弟弟,而她只用尽享现世安稳,不偏不倚地走下去,也是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人生了。
而无意中出于恻隐之心,过分关注和帮助了一对流浪母女之后,她却最终成了好心帮倒忙,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这个真实又虚幻的世界,让她瞬间成长了,青春的冲动和热情,正在渐渐变成带有惰性的笃定。原来,很多东西也只不过是自我套上的枷锁而已。
这是苏慧兰的“幽”。
她们,就好像我们正在穿梭的人群中,匆匆擦身而过的面孔。
她们生而多艰,却以柔软与坚强抵抗现实,在时代的狂潮中沉浮挣扎,也乘风破浪。
她们的故事里有人性的温暖,也有时代的残酷。她们跨越了城乡,跨越了身份,也跨越了年龄,她们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时代的女性群像。
她们就在我们每个人身边,拥有难以解释的倔强和野蛮能量,在夹缝中腾挪辗转,每个都“活着,且活得盛大”。
02
跳出自己的视界
本书作者是青年作家和文学博士刘汀,曾出版过长篇小说、诗集和散文集。这本《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篇目曾获《十月》文学奖、丁玲文学奖,并连续两年位列城市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榜首。
表面上看是关于女性主题的书写,但作者刘汀表示自己只是想要把她们塑造为“人”。既是性别议题,也是生活议题。
在我看来,作者或许是借由“女性”这一特殊群体,将一些普世的道理更加具象地呈现出来。
因为她们首先也是“人”,其次才是“女人”。
通过这四个互相并无交集的,存在于平行世界中的女性的故事,我们对她们的认识,也许应该跳出“她们好像我的母亲、我的女儿或者就是我自己”这个层面,看到更深层次的意义。
她们内心自我的觉醒,依托的也正是跳出了自己原有固有的认知,看到了更辽阔的视界。
尹雪梅如果一直在老家,她不会意识到自己大半辈子躬身于社会性、伦理性的“工作”中有何不妥,也不会幻想着人到老年生活还会有什么花火。
她会在一种集体无意识中继续平淡无奇的人生,甚至忘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野心”。
当矛盾冲突唤醒了内心沉睡的自我后,她告诉自己,只有用上靠自己能力挣到的看得见的钱,才能让所有人都承认并尊重自己作为一个“人”的价值。
这很励志,但也很可悲。
何秀竹如果一直妥协于父母的安排,她这辈子也跳不出乡镇的圈子。
当她意识到这一切后,果断决绝地重新回到起点,复读考试,鱼跃龙门考上大学,一脚迈进城市的大门,一路披荆斩棘,才能成为一个“新北京人”。
她的抗争,为自己为孩子都彻底改写了命运。
魏小菊可以说是年轻版的尹雪梅,只是她在自己这个年代,更早一点有了想要有所改变的意识,她身上有着我们这个时代很多年轻农村女性的影子。
即使由于机会缺失和资源匮乏,没有什么学识,但也要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去做出一些尝试和改变,即使到头来并不能保证会过得更好。
她们想不了那么多,只知道走出去就有机会。
而苏慧兰作为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她需要跳出的视界,是对这个真实而虚幻的社会,能有更成熟的认知和理解。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真善美的定义,需要在20几岁的人生阶段找到属于自己的评价体系。同时,学着对自我的选择坚定信念,并负起责任。
她们在各自的人生中跳出了自己视界,而我们也从她们身上,看到了社会的更多面,看到了时代对于个体的推动力,跳出了我们的视界。
03
知识改变命运
这四个故事,无一例外地提到了一个被说烂了的观点:知识改变命运。
在尹雪梅的故事中,那个高中时期自己心生爱慕的学霸同学——张灏,坚定目标考清华不动摇。而相比较之下的自己,却总是对目标不够坚定,非但没考上大学,连人生也过得浑浑噩噩。
而在何秀竹的故事里,本来被偏爱的弟弟把一手好牌打成烂牌,浪费资源不学无术,而自己破釜沉舟凭一己之力,考上大学甚至研究生,仿佛是和弟弟交换了人生。
魏小菊的妹妹苦心读书,考大学成了北京人。而她自己却成了替妹妹照看孩子的阿姨角色。
苏慧兰的双胞胎弟弟,是保送清华的学霸,输送国外硕博连读的高材生。尽管苏慧兰自己也并不差,但姐弟俩的生活和圈子俨然成了两个难以相交的世界。
知识之于一个人的意义,在于认知模式带来的行为结果的差异。
所以,何秀竹基于自身儿时的经历,对于孩子教育上的鸡娃表现也变得情有可原。
如果有什么方式可以改写人生,唯有读书,唯有不断充实自己的大脑。
作者塑造的这四位女性形象,都并非全然正面,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着自身的局限和狭隘的一面。
而这也正是人性真实的存在面。尽管她们都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但却实实在在地象征着时代洪流中,那一张张时而茫然时而坚定的脸庞。
愿这世上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永远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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