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这天是人日。
隋薛道衡有《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好在初七人日这天,我是与家人在一起的。
等待一场雪,就像等一个恋人。
从窗子望出去,地上、屋顶、树枝上都盖着雪,像厚厚的一层被子。
昨日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雪。果然,雪下了一夜。
我赶紧从被子里起来,要洗个澡,化个妆,不辜负这样的大雪。这就是澡雪而精神吧。
小子在被子里懒床。我说,奖励一个巧克力。他就笑眯眯的说要起床了。给他穿好高领毛衣、长到膝盖的羽绒服、棉裤子、保暖鞋。他的小手热乎乎的。
他吃着巧克力,踩着雪花,蹦蹦跳跳的。
我说,我们用彩虹糖做眼睛,橙子皮做一个笑脸。
小子说,用胡萝卜做鼻子。
我说,没有胡萝卜。
小子说,那雪人闻不到花香了。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晚上八点左右,作者撑着一叶小舟,穿着毛皮衣,带着火炉,独往湖心亭看雪。
人日这天早上十点,我穿着羊毛大衣,小子穿着长羽绒服,我俩一起看雪、堆雪人。世界上就好像剩下我两个人。
如果世上没有雪,人类无法靠现有的想象力,将这种东西凭空合成。
雪是孩子气的。
雪是天空送给大地的礼物。寂静、无声。不多的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雪簌簌掉落的声音。雪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人在树边走过,雪会突然掉在头发上、衣服上。
奶奶去买米糕,买回来用蒸锅蒸热。我吃两个热腾腾的米糕。小子吃了三个热气腾腾的米糕。小子爱吃米糕。米糕的颜色也白的像雪。
除夕、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都是家庭聚会。一家人团聚,有老妈妈在家里操持年夜饭,才有年的味道。饭后小孩子疯闹,大人打麻将,觉得踏实。
但是物极必反,菜品太多,每样吃两口就饱了。这就是所谓“年饱”。
到我们这一辈人,这样大型家庭聚会、扎堆吃饭的情景也许很难见到了,年轻人不愿意花这么多精力在买菜、做菜上面,能做出一桌子宴席的年轻人也不多。
在连接几天的家庭聚会之后,简单的一杯茶,一碟点心,觉得富足。薯片是妈做的,米芽糖是大舅妈家做的。
中年之后,渐渐觉得吃太多有一种很虚无缥缈的感觉。长期的平静是找到与生活和解的方式,培养一个不太花钱但值得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兴趣。比如写字、画画、跳舞、创作等。当然,赚更多钱会更好。
在外面玩或劳动,不会冷。从外面到屋子里,待着不动就觉得冷。
大雪、围炉、喝茶。“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茶肯定是江南的绿茶,已经开春了嘛,春天喝绿茶。
烤火的工具是小太阳,用一个木架子罩着,铺一个薄的被单,热气不会跑,腿暖烘烘的。零食碟子摆在木架子上面,一面吃小吃,一面喝茶,外面飘着大片的雪。
记得有一年,杭州下大雪,我独自一人在杭州。单纯的雪景,太冷清、寂寥。要有小孩,有雪人,有路人在雪地里的笑脸,有厨房的热气,才觉得生机。
小子说,妈妈,我去玩玩具,有事就喊我。我在一旁玩手机,观察他:
他喝几口水,吃个巧克力,玩玩具。
他喝几口水,吃个巧克力,看书。
他喝几口水,吃个巧克力,画画。
他喝几口水,吃个巧克力,玩玩具。
他的脸像一朵盛开的春风牡丹,绽放的花蕾中,露出细的眼睛,盈盈的笑。一派庄重又天真的表情,却不自知。
“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从今克己应犹及,颜与梅花俱自新。”(唐卢仝《人日立春》)
从今和梅花一起,做个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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