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老婆段敏,歪倒在床边,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次次哭死过去。几个女人守着她,片刻不敢离身,就连她上厕所也亦步亦趋尾随着,生怕她寻了短见。
两天三夜,这个昔日强悍刚强的泼辣女人,已经哭了两天三夜!
老刘静静地躺在灵床上,嘴角一直有粘稠的黑血流出,擦了又流。老刘死了。那个打老婆的酒鬼,终于喝死了!
老刘死得太突然了。
昨天中午他还在为发霉了的几千斤玉米棒发愁,昨天晚上他还从我家门前路过,和我爸说了几句家常。旦夕祸福,生命无常!
老刘身后留下二女一儿,大女儿8岁,二女儿6岁,儿子才三岁!这叫段敏怎么度日,怎么维持生计?
一个粗鄙、没文化的农村女人,即使在工厂卖体力,三个孩子咋办?何况当地的工厂,都是24小时白加黑,干一昼一夜、休一昼一夜的作息时间;何况当地工厂基本不留五十岁的中年女人!
恐怕也只有在此刻,她才意识到,家,转不动了!这个男人再窝囊再不争气,有这个男人,总归是有用处的。
毕竟地里的农活,村里的人情往来,离了男人哪行!再不济他能照看孩子,段敏也能踏踏实实的做工挣家用。从前打架吵嚷时,总咒骂着对方赶快死翘,眼下人说没就没了!
这个曾经剁下老刘两根手指头,举着菜刀和老刘拼命的女人,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仿佛心被掏走了一大块,仿佛脊梁柱被抽掉一般,失魂落魄。
他们家的邻居,却并不同情她。反倒说,“都是这个女人把老刘逼死的!老刘娶了她这些年,没有一天不被她骂。动不动就把老刘连人带被子扔在大街上,不许老刘回家!”
乡亲们本猜测老刘是喝酒喝坏了,却原来还有另一个版本。老刘死前,两口子还激烈的争吵,老刘连吐了几口血,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老刘是个酒鬼,还是个赌徒,游手好闲,也就侍弄地里那点庄稼,不像别人家的男人忙着做买卖或者打工挣钱。熬一宿红眼,土里辛苦刨出来的钱,就装到别人兜里了。
为这个毛病,两口子天天吵天天干。老刘赌咒发誓再摸麻将就把手剁了,可后来手痒又犯了,段敏说到做到手起刀落,剁掉他两根手指。娶了如此彪悍的老婆,老刘的赌瘾竟慢慢戒了!
说起来两口子也是生死的孽债,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个恨铁不成钢,常常破口大骂嫌自家男人不争气。一个攒了一肚子火,后悔自己娶了一个母夜叉。
十一年的婚姻,就是在你扔椅子我抡板凳的打闹中度过,十一年的婚姻,生了三个孩子,却从来没有一点热乎气。
两个人打起架来,挥刀弄棒毫不手软,据说老刘曾经踢断了老婆三根肋条子,他老婆也把他的脸上脖子上掐出血印子!
打着骂着,老刘就报销了!长路漫漫,岁月艰难。哭得再惊天地泣鬼神又有何用!
旁人再多同情和惋惜,又有何实质性的帮助?在农村生活,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更是寸步难行!可哪个男人又肯做这种赔本买卖,帮衬一个寡妇把三个小孩子拉扯大呢!
段敏其实是个可怜人,脱掉一层皮才从前夫的火坑中跳出来。不想又嫁给了整天醉醺醺的光棍老刘,狗熊掰棒子,一个不如一个。难道再离一次?孩子呢?就这么在嘴仗和拳脚中凑合过吧,日子一天稀里糊涂的过得很快!
其实像老刘和段敏这样,为了孩子也好,对于幸福的婚姻生活麻痹绝望了也好,很多夫妻没有选择即时止损,而是捆绑着搭伙过日子,同时也进入了相互折磨的模式。婚姻,就是两个人的坟墓;孩子就是两个人的锁链。
这种疑似丧偶的低质量婚姻,幸福指数极低,比同床异梦更可怕。虽然相守,却在相杀。人活着时,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死翘。人死了,想起TA的好了想起TA存在的价值了。岂不晚矣。
还有一个陈老太,也是如此。
年轻时,老头脾气暴躁,看不上陈老太,对她呼来喝去,有时还会骂她。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压根就没有离婚那一说,普通人家更谈不上休妻,两个人就那么凑合了一辈子,生了一窝孩子。
六十多岁时老头得了胃癌,陈老太记恨年轻时老头对自己不好,非但不好好照顾,反而故意整老头。
老头不能吃荤腥,她就故意今天酥鱼明天炖肉;老头不能吃油炸,她就故意炸丸子烙肉饸。总之老头不能吃什么,她就偏偏做什么!
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吱吱地叫,她就是坐着不动,逼得老头从床上爬起来提水。吃完了饭把碗一推,她就跑出去打牌了。总之老头越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老娘就是狠了心不伺候!
亲戚孩子,就连邻居都看不过眼,可她就是怨恨,就是要报复这个男人曾经对她的亏待和轻慢。
老头死了一年两年,她觉得一个人舒爽清净。老头死了三年四年,她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大房子里,看着电视上的老两口子相扶相持,她掉泪了……
夫妻之间,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为什么活着时不能相亲相爱,互敬互重,一定要人死了,才知心痛?
如果实在过不到一起,无法白头,那就干脆利落彻底了断。最怕既不毅然决然地断离,又不肯用心经营,那就真把日子过成了上坟。
如果决定继续携手走完余生,也请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人去爱惜。既然相守,就别相杀相虐。莫待阴阳两隔方知悔,莫待人去屋空方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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