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感染轮状病毒,上吐下泻折腾了三天,尚未见好,第二天需要下乡走访,娃她爸出差,娃的姑妈也要精准扶贫下乡走访,去或者不去,真纠结死个人。夜里听着娃平稳的呼吸,我想她应该好些了,我可以去走访了,谁知凌晨五点她突然醒起来开始大哭,怎么也哄不好。实在没办法娃她奶奶起床背着她哄。
六点钟闹铃响了,洗漱,带着愧疚的心情背上包出门。学校里有老师带着九个月孩子去走访;还有老师得了伤寒,拔掉输液管去走访;还有因为扶贫延迟结婚的;看着这些励志的同事,真心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做个成年人真不易。”
车走在窄窄的乡间公路上,每当对面来车,司机需要靠边停住让对方先走,然后自己再走。有几处转弯的弯度有七八十度,技术熟练的班车师傅也需要小心翼翼地倒几次车才能转过弯去。
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里唯一让人惊喜的是:苦樱花盛开了。虽是冬天,山中并不萧瑟,落叶不多,苦樱花绽放在路边,在梯田田埂上,在房前屋后,在远处的丛林里,一树又一树,轻薄的花瓣,嫩嫩的粉让人眼前一亮。几次拿出手机想要拍下他们的倩影都未能成功,同事安慰我“别遗憾,前面还有很多棵”,一路念叨着那些即将和我撞个满怀的樱花,颠簸的难受就减少了一半。
透过车窗拍的苦樱花,照片不及真实的它百分之一的美同行的一位老师(以前在架车乡中学工作了六年)告诉我:“现在路已经好了太多了,我在这里工作时还是土路,下雨后,车一撵就大坑小凼的极不易通行,出行都要带锄头,边挖路边走。有几次我和校长去县城拉书,回来时,我们先把书抱下车来,再推车,车推过去了再把书装上去,几十公里的路我们走了一整天的时间。进村也只有一条土路,家访什么的,都从这条路走,现在新修的水泥路把各村都联在一条线上,比过去方便了很多。十年来,村庄一直在变化,只是变化的不明显。”
蓝天白云村庄从乡里出来,出现了很多梯田——层层叠叠,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这个季节稻谷已经收回了家,田里存着水,天很蓝,天光云影,风景真不错。离浪泥村还有几公里,上次来过的同事说“那儿就是今天我们要去的村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觉得这村儿还真漂亮,蓝天白云下,蓝色的新房子被层层梯田环绕,翠竹点缀在村前村后,村外一树盛开的苦樱花,心想下车后我一定要去拍几张照片。
车窗外面的梯田进村后,风景就不美了。村里不乏大栋大栋的新房,房前屋后却太脏了——到处是灰,污水横流,水泥地上到处是牲畜粪便,和漂亮的房子一点儿也不搭。
哈尼族传统的民居是土墙,分上下两层,下层喂养牲畜或者堆放柴火,上层住人。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一般是水泥砌的,屋里没有窗户,采光不好,房间里很黑。 堂屋里一般有火塘,火塘上架着三脚架做饭,烧水,也有人家有灶。因而村子里面到处都是大堆小堆的柴火。新建的房子用上了钢筋水泥,也摒弃了人畜同居的格局。
村口的人家 浪施村去浪泥的山路 屋里的火塘李勒沙是我四户帮扶户里唯一盖起二层小楼的人家。哈尼族十月年一过,李勒沙夫妻俩去浙江打工了,只有2个孩子在家,大女儿在红河二中民族班读初一,儿子在架车小学读四年级。姐姐在县城读书,很少回家,家里家外都是弟弟一个人在料理,自己做饭自己吃;晚上,二层小楼里也仅有弟弟一人;打雷下雨,也只有弟弟自己一个人。在他家堂屋里,贴满了弟弟获的各种奖状。
李勒沙家的客厅,最耀眼的是孩子的奖状李厚然家是我的第二户帮扶户,到他家的时候,大门上了锁,他家亲戚来开的门。夫妻俩也已去西双版纳打工了,两个孩子都已经毕业,还尚未找到工作。
李平为家住在村子边上,房子又小又黑,屋里还摆放着好几天前的饭碗,还有一个糊迹斑斑的酒杯。上二楼是用一截木头砍成的楼梯,雨水的冲刷,楼梯已有了腐朽的痕迹。这家只有父子两人,儿子在架车中学读书。我问他:“媳妇儿呢?”他说:“跑掉了。”我看不出来他的伤感。接着他又说:“过几天再去找一个。”上次帮我走访的同事告诉我:“李平为家只有2个凳子。”小小的屋子里面除了乱糟糟的一些农具外什么都没有。我们问他“去打工吗?”他说:“没去,先把田种了再说。”在其它人家屋檐下还可以看到成跺的玉米,但他家房梁上除了几块小腊肉外,并不见玉米。
李平为家的楼梯 房梁上存着一年的收成李为仰家住在村中间,几根钢筋焊的栅栏小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比划着把狗赶开,把我们让进了院子里。向导说:“这女子是李为仰的儿媳妇,是聋哑人,脚也有点儿问题。”这女子是落恩人,她不在户口簿上,几年前嫁给了李为仰家智力有些不正常的儿子,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今天只她在家,李为仰夫妻二人已带着智力有问题的儿子去西双版纳打工了。我们问她什么她也听不见,一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向导也和她一起比划。她知道我们是来扶贫的,一直指着夹在屋檐下的明白卡。从她家走出来好远,回头还见她朝我们招手。
又和同事一起走访了他的几户帮扶户,心情沉甸甸的。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讲自己的见闻感受,帮扶户家每家都每家的问题,每家都很困难,脱贫任重而道远。村中大部分人还是很纯朴的,我们的车才停稳,就围了很多村民,既懂汉语又会哈尼语的人成了我们的向导。有些向导热心的帮我们提东西,工作结束后我们也给他们一些报酬。有个同事忘给了,旁边的小姑娘在一旁说“给钱,给钱。”还有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来说:“老师,你刚才不是发糖给小孩子吃吗,我的孩子也要吃糖。”
哈尼年一过,村中的青壮年劳力都外出打工去了,家中只剩老人和孩子。有的家庭只有3孩子,少的一个,多的五六个。大的带着小的,小的带着更小的。自己煮饭,洗衣服,上学,面对陌生人。我们车刚停稳一群小孩儿就围了上来,同事数了下二十三个。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背着一个一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开裆裤,没有穿纸尿裤,小屁股冻得红红的,小男孩儿看我拿出手机要拍照,一溜烟儿跑了,那步伐是超出5岁男孩儿的稳健。
村口有二十多个孩子 留守在家的小朋友一个村民一见面就说:“我家太困难了,真的太困难了,7个小娃真的没有办法养了。”同事问:“既然那么困难,为什么不少生几个小孩呢?”“老师,你不知道没有个儿子,被人看不起啊!”……
同事的帮扶对象里有一对儿老夫妻,男的86岁,女的88岁,我们去的时候两人都在生病,他们有6个女儿,一个儿子。有4个女儿嫁浪泥村,有两个嫁在100米外的小浪施村,22岁的儿子在外打工。我们都很好奇88岁的妈妈怎么会有一个22岁的儿子?同事问:“是不是抱养的?”老人说:“不是,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们就更奇怪了。向导解释道:“两个老人一直没有儿子,到60多岁的时候,邻村有个寡妇,女老人就让男老人去找那个寡妇,寡妇生了儿子后,女老人就把儿子抱回来一直养着。”哎……那男老人还很幽默:“我媳妇儿比我大两岁,从结婚那天就大着的。”
去向导家的路上我们也问他家的情况,今年41岁的他已有5个小孩,大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出嫁了,就嫁在本村;小儿子今年才有4岁。我问他:“女孩儿们出去读书的多不多。”他答到:“不算多,大部分十多岁就结婚了,嫁的你也不远,就是临近的几个村子。”以前在红河县工作过的一个干部曾告诉我:“哈尼族女孩儿命苦得很,好多一辈子村子都没有出过。”当时我还不相信,通过今天的走访才知道所言不虚。出村后,我们特意去参观了小学和幼儿园,校舍很漂亮,我们特意进了一个教室,教室里也有多媒体、投影仪等现代设施,教室一角的学习园地也布置得很有特点。
也许因为早婚,女孩儿们结婚时还不懂事,懂事后面对艰难的生活,好多姑娘选择离开家去外面打工,随着眼界的开阔,姑娘们再也不愿意回到乡村过一贫如洗的生活,这也是村里寡汉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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