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夏
最后一次见她，我给她带了一幅画和一盒香水。
都是淘宝买的，画是她的照片素描，50块，香水68。
昏暗的灯光下，“礼物”显得没那么廉价，她收下，然后开心地说：“以后我看到画就想起你。”她把十二个香水小样闻了个遍，又说：“这边的好闻一些，我每天都会喷的，闻着味道就会想起你啦。”
我抽着烟，笑了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提醒自己，她说的话大多都是假的，听听就好。而且今天，我是准备来和她说永别的。
1
大约是半年前，我喜欢的一个姑娘在她去留学之前对我说了些，说了一些话。
之后的日子里，朋友带我去了很多地方，那些地方让我认识了很多姑娘，那些姑娘都没有名字，只有号码。
我走进一个陌生的房间，她们进来，报自己的号码，我漫不经心地点头，躺下，她们坐到我身边，用手和唇安慰我身体上的每一寸。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时我会说些关于我的故事，有时我连她们的脸都没看清，就分别了。
直到我遇见一个女孩，她话很多，喜欢用土味情话和我尬撩，即便我不太想回话，她也能一个人说个不停，很可爱。
第二次去找她的时候，她躺在我的身边，问我，“你要不要加我的微信？”
我面无表情地说：“好。”
我听到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又说，“你把你手机给我。”
我说：“哦。”
然后她又叹了一口气，拿过我的手机输了一串数字，屏幕上跳出来一个界面，她点开她的头像，是一张背影，她说：“这个就是我，我叫夏夏。”
2
后来，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找她，有时我让她不要做那些服务了，躺着休息下，我们聊聊天就好。
但其实我不太会聊天，不然我喜欢的女孩也不会，不会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我只说了句“好的，明白，了解，理解。”
她有很多话说，像一只上了发条的兔子，她长得并不像兔子。她是一头短发，身材小小的，动起来的时候头发会跟着她跳起来，凑近我的时候她把头发挽起来，露出耳朵，很可爱，可爱得像一只兔子。
她问我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是写小说的。
她说写小说，不赚钱吧，要写好几百万字，你在哪写呀，给我看看吧，我平时也看小说的。
我说不是那种小说，是短篇的，不是网络小说。
她不太理解我的意思，只是说现在很少人写小说了吧。
我说，可那是我的梦想。
她说她的梦想是存够了钱就回去买一个房子，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
3
她的朋友圈有一张很酷的自拍，文案是：梦想都是想得美。
后来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淘宝店家，画成素描裱起来送给了她。
她最常和我说的一句话是：我能搬到这里住吗？说的时候用手点点我的胸膛。
我说，你已经住进来啦。
她露出很可爱的表情，我害羞地说，“你别老这样，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她说，“你不是说我已经住到你心里了嘛？”
所以，我常常提醒自己，她只是为了工作在骗我。
而我，也不过是因为想忘记一些人一些话，才会容易对可爱的女孩子心动。
4
那天我买了画和香水去看她，想跟她说我以后都不会来了。
但是我没有说，她走的时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我下回还会来找她吗？我愣了一下，我始终没想好我要怎么说我以后都不会去了，不仅是不会找她，是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我想了几种说法，总觉得怪怪的。
说“不来这种地方”像是在侮辱她，说“不来找她了”像是我勾搭了别的姑娘，说“我们就这样告别吧”又好像是分手一样，可是我只是她的一个客人，一个过客。她对我说过的许多话大概也对别人说过，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始终分不清。 有些时候，我似乎觉得她说的是真心的，有些时候，我理智地告诉自己都是假的，而有些时候，我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
后来有一次，她不知道去哪回来，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没地方去了。我回复说要不要来找我玩。
她立马私聊我，问我在哪？我发了个地址给她，说我五点下班。
过了大约三分钟，她说过来找我。
我和同事走到地铁站，我还是故意和同事说，你先走吧，我有点事。
我把她接到租的房间，叫了个外卖。
她说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我说我写点东西，其实我没在写东西，我犹豫着，家里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一个枕头，平时只有一个人。
我在她身边躺下，以前都是我先躺下，她进来，今天是她先躺下，我进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关了灯，背对着她玩手机。
我犹豫了很久，假装睡着，手搭在她身上。
她也假装睡着，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渐渐把她抱紧，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却用唇迎接。
她给我的感觉和她的名字很像，是美好的夏天，带着春天的芬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天明。
我起床，去上班。我没有叫醒她。
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把我杂乱的床铺得很整齐。
她留下了一对耳环在我的床边，我想她不是忘记了，因为我记得我上床之前，把她本来放在床上的耳环放在她的包旁边，还提醒了她，她拿包的时候一定是看得到的。
我至今也不明白她留下耳环的意义。
5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她，她也没有找过我。
我们很默契地道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的职业，其实算比较干净的那种，只用手，连衣服都不会脱的那种。
这次尺度这么大，她没有收我钱，我也不敢问，怕价格我给不起。
那对耳环我一直放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没有动过。
我们像两颗不知名的行星，阴差阳错之下碰撞到一起，其中有一个会变成碎片，散落在天地之间，另一个带着对方身上的些许痕迹，慢慢飘向远方。
我忽然觉得，人生悲剧的地方在于，我们决定不了我们会认识谁，认识的时候双方是什么状态，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自主选择陪在身边的人。
我喜欢的姑娘出国前拒绝了我，我也拒绝了和她继续做“好朋友”。
夏夏，她似乎对我说过很多很多话，又好像不曾讲过一言一语。她的聒噪，反而让我在如此喧嚣的世界里感到片刻宁静。
再后来，她的朋友圈告诉我，她没有去买房子，她去了很多地方旅行，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开心。
作者：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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