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顺十岁到十五岁在老汪的私塾里读《论语》,老杨是舍不得花钱给他读几年书的,因为免费,便宜白不占。其实占了也白占。
老汪的父亲是箍桶匠,他的铺子夹在老熊的当铺和老廉的粮食铺中间。老熊想扩大铺子规模,跟老汪爸商量要买他的三间铺子,在另外地方做五间的铺面给他。老汪爸看不见自己的好处,对别人有利就是自己吃了亏,不同意。
老廉家屋檐的雨滴在老汪的墙上,没事。刮风,雨滴他墙上就不行了,吵架之后,老廉差伙计上房揭瓦,两家就打起官司,老汪爸不知其中厉害,渐渐把铺子陪了进去。
老汪爸另辟蹊径,把老汪送去开封读书,想着儿子读书以后放了官回来与老廉家理论。
撑了七年,老汪爸累得吐血,老汪回来了,不是他爸叫回来的,是被打回来的,鼻青脸肿的。说宁愿箍桶也不愿读书了。老汪爸三天后就死了。
老汪流落乡间教书为生,却总是被辞退,有货倒不出。后来镇上老范聘了他,老范好热闹,就让周围适龄的都来读书,免费的,杨百顺李占奇都来了。
老汪已经成家,妻子不识字,喜欢说话,说话像刮风一样,想起什么说什么,爱占小便宜,生有三个儿子和小女儿灯盏。
老汪有个毛病,逢初一十五在外面暴走,因为总想着一个人,郁闷积在心里,一个人走走散心。
灯盏调皮,喜欢玩牲畜。管家老宋喂牲口前用大缸装水淘草,灯盏喜欢玩牲畜,踩缸沿转圈,一天老宋没注意,灯盏淹死在淘草缸里。
老汪说不怪老宋,怪孩子淘。老汪老婆自然不依不饶,老宋陪了些粮食,慢慢就把这事丢在脑后了。那时候家家几个孩子,死个孩子不算什么。
老汪喜欢《长门赋》里一句话: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准备写,看见窗台上一块剩下的月饼有灯盏的牙痕,当初灯盏偷吃还被老汪打了一顿,现在看见不禁悲从中来,走到那新换水缸前,大放悲声,哭了几个时辰。
老汪就辞行,说不行,想灯盏,想死。走,从延津到新乡到焦作到洛阳到三门峡,后来到了宝鸡,不伤心了,就停下了。
老汪开始吹糖人,喝醉了还会吹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出来,十八九岁,瘦身大胸,低头哭,老汪说是开封小媳妇。
老汪走后,杨百顺就得回家跟老杨做豆腐了。杨百顺记恨他爸,两个人又说不着,他喜欢罗长礼,可是只喜欢喊丧的他,不喜欢做醋。
弟弟杨百利一起混了五年《论语》,也不想回去做豆腐,去找算命的老贾,想学算命,老贾一摸他手骨说不行,太粗,而且是个劳碌命。
老汪跟老婆也是两路人,根本无话可说,就是搭伙过日子生娃。老汪的暴走吹糖人暴露了当初被打回延津的秘密,和人家小媳妇相好。成了婚没有爱,老汪一生难得有内心平静的日子。对于他老婆,不识字可能是一件幸事,在外,嘴巴如同秋风扫落叶、手也止不住占便宜,人生自有她自己的乐趣。这样看,老汪更是可悲。
杨百顺在老汪那里混了几年,除了做了些恶作剧,书没有读通。老汪走,杨百顺回去做豆腐卖豆腐。
老汪的出走,为杨百顺的出走做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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